待谢夫人进了宫,谢贵妃屏退左右,这般那般地说了一通,成功地说服了自家嫂嫂,并让她答应回去告诉谢老大人施压,把成王慕容许排除出去边境的人选里。
送走了谢夫人,看天色还早,谢贵妃又匆匆换了素净的衣服,凄凄切切地去了永平帝那里。
“陛下,许儿尚未成婚,又不懂军事,派他去边境,妾实在放心不下……”谢贵妃哭得梨花带雨。
永平帝无奈:“如今帝都中,只有老六老七年纪合适。许儿身为哥哥,更该建功立业,作出榜样来。”他心里是更属意慕容许的,这个他期待最大的儿子。去边境监军虽然磨难重重,但挺过了,也是一次绝好的机遇。
谢贵妃却不能理解皇帝的深意,她继续哭道:“卫家出的主意,就该让他们卫家派人去——老七可是皇后养大的,又一直跟宫里的侍卫习武,如今可不是最好的人选吗?陛下,您怎么舍得我们的儿子小小年纪去边关吃苦……”
谢贵妃一番歪理,却触动了永平帝的心肠。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力不从心了,永平帝这些年越发念旧,也越发心软。此时他看着谢贵妃伤心欲绝的模样,叹了口气,拍了拍她依旧白皙细腻的手:“罢了,让朕再想想。”
……
谢府,谢夫人正在与谢老大人说起今天进宫的事:“……娘娘的话,我听着也觉得有理。成王年纪还小,若要建功立业,也不急于一时……”
“糊涂!”谢老大人听罢斥道,“她只想到如今,可曾想过以后?陛下已经五十高寿……便是这是卫氏的陷阱又如何?该抓住的机会,就要抓在手里!她以为自己是在养公主不成!”
谢夫人犹豫:“可那萧氏……”
“萧氏?若是老萧将军倒罢了,现在萧氏当家的萧罗成,不过草包一个,软弱无能,卫老头指望他去谋害皇子?哼,笑话!”谢老大人嘱咐道,“你明日早些进宫,把我的话说给贵妃听。男儿不磨炼,如何成材?至于其他的,叫她尽管放心。”
话音刚落,便有小厮来敲门。谢老大人的幕僚匆匆赶来禀报道:“大人,陛下刚刚下旨,命雍王出京抚北……”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老大人的脸色,压低了声音,“宫里传来消息,是贵妃娘娘再三恳求,陛下才改了主意……”
谢老大人气得直抚胸口。他甩袖回了主院,灌了不少茶才同谢夫人道:“明日,夫人不必进宫了。陛下的旨意已经传送各处了。”
说完后,他沉默良久,突然问道:“夫人前几日说要配与九郎的女孩儿,是哪一家的?”
谢夫人便写了两个姓氏在纸上,一个以文著勋,一个以武立族,都是极好的人家,足以与谢氏相匹配。
谢老大人点点头,指了指其中以武立族的姓氏,说:“九郎也该成婚了。待过了年,夫人便为他定下来罢。”
谢夫人一怔:“夫君不是说,如今还不急,且看阿汝自己的心意么?”
谢老大人淡淡道:“他散漫了这些年,也该收起那不羁的性子了。”他闭了闭眼,遮去了眼底的疼惜,“身为谢家子,自有他该负的责任。”
……
永平帝的圣旨传到慕容昭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与自家阿九下棋。
沐之的棋路和他的性子一样散漫,仿佛到处都是漏洞,但却又总能出其不意地杀他个措手不及,让人不得不步步留心。
而慕容昭在他的阿九面前,有时候出奇得要面子,此刻面对棋盘,他一脸慎重严肃,仿佛不在娱乐,而是在面对真刀真枪的战场。
见他许久不落子,沐之也不催,只是笑吟吟地支肘望着他,欣赏着美人蹙眉的模样。
慕容昭被他专注的目光盯着,心砰砰直跳,越发想不起手上的棋子该落在哪里。他不由微恼,斜了那人一眼,漂亮的凤眼里却因为含着情意,不见怒,倒像是猫儿在撒娇。
——他在沐之面前的表情之丰富,若叫外人看了,定然会大吃一惊。
而已经从震惊到麻木的暗卫,对此视若无睹,只是默默地履行自己的职责,禀告了皇帝已经定下了出京人选的这个消息。
于是一时沉默。这一场仗,胡人显然准备已久,不是三五个月能打完的。分离,来得猝不及防。
看着沐之低垂着眼帘,眉头微蹙的忧郁模样,慕容昭不觉开心,只觉心疼。他曾经那么不满这人时时含笑,总是招蜂引蝶的模样,此刻却多么希望他脸上可以一直有那样飞扬明艳的笑容。
——不要难过。
慕容昭握住这人的手,几乎忍不住想要告诉他自己的计划。然而此时,沐之却反握住他的手,冲他笑了一下——依旧坦荡温柔不含任何阴霾的笑容:“此行艰难,却正是你的抱负所向。我祝阿昭一路顺利,平平安安。”
慕容昭一窒,控制不住地抱住他,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这人这两句话说得平淡,却让他心口发痛。
木姐姐……你看,这是我爱的人。
他是这天下最好的人。
我曾发誓要让谢贵妃和谢家全族为你陪葬。
可现在……我舍不得啊……木姐姐,我让害死你的那个人给你偿命,好不好?
耳边似乎有风铃声在响。慕容昭在心里说,再等几年,等他回来,他会和他的阿九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需顾忌任何人的眼光。
——他会让他的阿九,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