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说:“段化就藏在那儿,洵儿和钟离宝也被关在那里,我已将他们救出,段化也捉了活口,都在后面院子里。”
商荣让他去审段化,看看这老儿都做过哪些坏事,嘱咐:“他的身体还是景兴平的,没准能把原神救回来,动手时注意分寸。”
赵霁痛恨王继恩作孽,又感叹人生如行船,舵盘不稳就会迷航难返,此刻回避是这场交情最好的归宿。
他走后商荣俯身凝视王继恩,那表情狰狞的面孔上还依稀可见儿时的影子,假若时光能够逆流,他真希望回到少年时代,那时师兄弟们在山中读书习武,无忧无虑其乐融融,何等的快乐。谁能想到人生际遇会把童心烧成火炭,把白沙染成污泥,一长串阴差阳错看过,也许都是命数。
“我冤枉你那次只是个导、火、索,你对我的怨恨其实由来已久,对吧?你小时候对我百依百顺,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在树林里摘蜂房吃,被蜜蜂蛰了舌头,味觉失灵了好些天,其中一天和你出去打猎,生火烤兔子吃,因为尝不出味道放了很多盐,问你咸不咸,你说味道刚刚好。后来舌头好了,我烤东西时又照前次的量加盐,结果咸得发苦,才知道上一次你撒了谎。我知道当时你并无恶意,只是不敢说我的不是,你懦弱胆小,习惯顺从强者,被韩通奸污后也缄口不言。可是顺从的过程中又伴随着怨气,你把屈辱一点一滴记在心头,渐渐堆积成仇恨,找到时机就会反抗。”
王继恩不否认他的推测,引申斥骂:“你从小唯我独尊,仗着聪明标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处处都要高人一等,还独断专行,不听劝告,在益州抓挖心贼那次我就差点被你害死,事后你一点歉意都没有,还以英雄自居,我恨死你这种自以为是的霸道!”
商荣点头:“你说得没错,过去的我是很讨厌,可这不是你作恶的理由。你看我不顺眼,厌恶记恨我,就该努力变强,堂堂正正超过我,之后嘲笑贬低欺辱都是你的正当权力。可你是怎么做的?投靠魔教,阴谋陷害,还牵连了那么多无辜者。若不是你帮着符皇后耍花招,我不会错认生父,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波折,周世宗可能至今还健在。我想朴锐小师弟的死也与你有关吧?你为了脱罪,和不灭宗的人窜通演戏,害他做了牺牲品。”
王继恩格格讥笑:“小师弟是韩通杀死的,他和我一样非常讨厌你,你叛逃时他还当着师父狠狠骂你来着,听着真是过瘾。我虽然败在你手,但也够本了,你还不知道吧?当年在开封散播你是契丹奸细,煽动赵匡胤造反的人也是我,我断了你的帝王路,毁了你柴家的社稷,你心比天高,到头来还不是只能做一介平民?”
商荣一把卡住他的脖子,不想再听其他罪行,粗声威逼道:“你把李从益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嘿嘿,有本事自个儿去找。”
王继恩的笑声未能成形便转为惨叫,一股尖刀般的寒气钻进他的身体,周身骨骼经脉像碎成了块,磨成了粉,又在寒气作用下凝结成各种畸形,他穴道受制,动弹不得,毫无招架地承受剧痛,嗓音里飙出血珠。
一刻钟后他招供了。这一刻钟仿佛游遍十八层地狱,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只求商荣快些下杀手。
商荣却准备给他一个弃恶从善的机会。
“这寒气一到夜间就会发作,每次发作至少持续一刻钟,天气越冷发作时间越长,痛苦也越深。你的武功已经全废了,我现在放了你,你若肯痛改前非,随我回峨眉山思过,我便替你驱逐寒气,若冥顽不灵就等着日日受罪吧。”
王继恩恨透了他,怎肯向仇人屈服,恢复行动力后奋力向门外爬去,商荣未加阻止,默默注视他爬虫般扭曲挣扎的身影,收回落空的善意。
王继恩爬过长街爬过小巷,顽强地爬到宣德门外,他要回宫,他的根基还在,他还能复起!
镇守宫门的侍卫见状前来吆喝:“哪儿来的乞丐!此处乃皇宫重地,快滚远些!”
王继恩大声叫喊:“我是王德钧!”
喉咙里滚出苍老沙哑的声音,他第一个惊呆了。
侍卫们笑骂:“这老头儿是疯子吧,竟敢冒充王大人。”
他们的嘲笑更令王继恩惊恐,抬起血淋淋的十指触摸自己的脸,只觉饱满紧致的脸颊松垮塌陷,下巴上的肉也像鸡脖子垂了下来,脸庞贴着几缕干枯毛躁的发丝,竟呈灰白色。
他这是一瞬间变老了么?
一个淘气的侍卫特意取来一面铜镜,递到他跟前。
“好好看看自己的嘴脸,就你这样当王大人的爹都嫌老。”
他说得没错,镜子里的脸满是皱纹,老丑不堪,就像七十岁的老人。
凄厉粗哑的惨叫打碎宫苑的祥和,守卫们厌恶恼怒,又不忍心往这半条命的老家伙身上下脚,骂斥声中,一个位华服官人雍容走来,质问:“尔等何事喧哗?”
人们连忙拱手作揖:“卑职见过王大人。这老叫花子妄图闯宫,还冒充您,您看该怎么处置?”
王继恩惊疑地抬起头,那昂扬伫立的年轻官员正是毁容前的他。
是段起山抓回来的小子!
他明白这定是商荣的诡计,差点在怒火中窒息,瞪着冒牌货,一口口鲜血落地开花。
这假王继恩就是钟离宝,他顺利瞒住众侍卫,吩咐他们将王继恩扔到远处去。侍卫们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