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袁朗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果你用心去看了,那就相信你看到的东西,相信它们,都是真实的。”
听着耳边传来的话语,一些暖意从身体接触的地方渐渐流淌过来,成才的眼泪终还是掉了下来。
他感受到了萦绕在袁朗身边的温柔和煦的气场,之前围绕在那周边的气泡薄膜,这一刻,像是突然都消失掉了。
虽然是夏末的夜晚,空气中并无凉意,成才却依然觉得他需要这种温暖。
于是他一动不动,轻轻地吸着鼻涕,靠在袁朗的肩膀,直到自己的心情和面上的表情,一起恢复平和的状态。
此时,袁朗也松开了放在成才肩膀的手,转移到他的脸,替他抹了抹还未干的泪痕,才又放下,“成才啊……”
“嗯?”,成才转脸看他。
“其实有的时候”,袁朗也看向他,“比起忘记,让人觉得更艰难的,是记得。”
成才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袁朗这句话指的是什么,他想张口问问,可袁朗的眼神让他住了嘴。
他没见过队长这样的眼睛。
即使在黑暗中,那双眼睛依然从深处闪出光芒,瞳孔的颜色却有如台绪在涌动着,然而又像冷暖流交汇产生的漩涡一般,将一切卷向不见底的黑洞。
成才呆呆地看着,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卷了进去,直到袁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回去睡吧”,袁朗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胳膊,“我还有资料要看,你也是,明天就报道了,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做。”
秘境 16
北方的季节变换总是界限分明。
九月初的一场雨,打落了这年的第一批枯叶。
那个湿润微凉的清晨,袁朗在一阵嘈杂却又悦耳的“叽叽喳喳”声中醒来,抬起身向窗口望去,一群灰喜鹊正落在窗台上避雨。
一、二、三……
袁朗轻轻地数,一共七只。
他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窗边的小鸟。
它们都长的差不多,只能从羽翼的丰满程度勉强区分,哪两只是父母,哪些是刚长大的雏鸟。
袁朗想,也许下次,要多在窗台上撒些小米了。
然而这天之后,他就再没在窗前和那棵梧桐树上见到这些幼鸟。
小喜鹊的留巢期只有20来天,过了这个阶段,它们就会离开父母独自生活,寻找自己的领地。
小鸟飞走了,喜鹊爹妈并未怎么伤感,继续占据着温暖的巢,四处觅食准备过冬。它们和袁朗已经很熟了,有时候见窗子开着,干脆就飞进来,落在地面或桌边散散步,再欢快地飞出去。
它们应该已经忘掉才养大的孩子。
渡过萧瑟的秋天和严寒的冬日,来年春天,它们又会有新的后代。
成才和许三多在十月份寄来了第一封信。
信封上的收信人是吴哲,内容却是写给大家的。
洋洋洒洒好几页纸,一看文字风格就知道是许三多主笔,他问候了三中队的每一个人,事无巨细地介绍了学校的各方面情况,然后表示一切都好请勿念。
只有在最后署名的地方,才看到成才的笔迹,很用力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后面有个括号,细小的字体留下的是一个e地址,还有一句话,“吴老师,大家,常联系。”
信纸中还夹着一张照片,下榕树的两个兵穿着学校的学员服,端正地站在校门口咧嘴笑着,阳光照在侧脸上。
吴哲举着照片批评构图的制式化,接着又在画面里找出了另外4个和他们一样摆拍照片的人,并由此推测出这是新学员统一参观学校时留下的合影。
大家在对吴哲嗤之以鼻的同时传看了这张照片,最后到了袁朗手里,他瞄了两眼说到,“照相的天气不错。”
之后许三多偶尔还会写两封信来,齐桓收、吴哲收或者袁朗收,内容却没大区别,生活流水账加问候。
成才却没再写来,或许他和吴哲或是其他什么人有电子邮件的联系,但手写的信件,再未有过。
十一月底,一场西伯利亚下来的寒流过后,基地里的树叶,几乎落光了。
a大队来年春天的人员调整计划出了草案,发给中层初审,袁朗看了看,这次他手下要退役的,有四个人。
去向倒都不错,向来特种兵的安排都是有国家照顾的。
没什么大问题,袁朗顺手签上了同意,这几个小伙子,再当特种兵是吃力了点儿,但出去工作还正是打拼的年纪,只要肯努力,前景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午饭前将文件送回人事处,路过宿舍楼的时候不经意地抬头,看见护着喜鹊巢的木板箱歪倒在一边,大概是被夜里的大风吹的。
袁朗去后勤借了榔头和钉子揣在兜里,爬上树,把木板箱又重新固定了一遍。
之后他坐在树杈上,发了阵呆。
四季变换、人走人留、万象更替……
这一切,都是个过程,一个再自然不过的过程。
只是,在过程里的人,虽抵不过随波逐流的态势,却也拦不住内心的起伏。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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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的这天,成才路过学校游泳馆的门前,看着两个拎着包走出来的学生,发起了呆。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这地方一年四季,都是开着的。
成才这一级的学员,是第一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