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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梦见我们往东边山里的那场冒险,路上,我时刻偷看他的身影,既希望他能发现我得窥视,又怕被他发现。就在我们准备入山时,他突然回过头,将我热烈而哀伤的视线捕获,我慌乱地想转开头,却瞥见他嘴角弯起,微微笑了一下。
这笑有些苦,还有些尴尬,我似乎能从他单薄的笑容里听到他的心声:吴邪傻,我也傻。
那一刻我突然忍不住去妄想,想他的心里一定曾有过波动乃至挣扎,或许他真的考虑过是否要接受我,和我在一起,或许,他的确对我留了心,留了情,但是……一切都毫无意义,他始终那么坚定地拒绝了我。
他转过头去,再不看我,默默朝山中行走,我看着他向前的背影,苦涩的胡思乱想又不受控制起来,我想如果我们能抛开一切,不考虑任何所谓现实的因素,就和他这样走下去,隐居这荒山野岭中,只有我们俩,一定会很幸福……
如果这就是故事的结局,那该多好。
这一夜我没有梦见任何血腥或痛苦的事,连一点点憋屈都没有,唯有凝视回忆的平和,藏着哀伤的淡淡喜悦,和时过境迁后的点点惆怅。
……
醒来时天已大亮,柜上香炉恰恰燃到尽头,房里弥漫着熟悉安然的香味。我看着窗外透出的白亮天光,猛然翻身爬起,打开房门朝爷爷的房间冲去。
爷爷说过他今天一早就要走,我还说送他的,怎么睡过头了……
房间门闭着,却没有锁,当我开门进入时,只看见叠得整整齐齐的床铺,一尘不染的房间,书架上累累的书籍,一丝人味儿也没有了。
爷爷已经走了,就在我徜徉于乱纷纷梦境的时候。
我朝窗外望去,离开山谷的道路依然那么寂静,蜿蜒着伸向远方,日光照耀着它,也照耀着深秋里逐渐凋残的花草树木,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我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为那天下午的咆哮向爷爷道歉,我始终没有说出那句对不起。
爷爷走了,今天开始,进入我和他单独生活的时间。在爷爷房里惆怅了一阵,我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目光从所有陈设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满满的书架上。
很多书堆叠在上边,并不是一丝不苟的齐整,而是一种乱中有序的方式,这显示直到最后一刻,这些书册们的主人还曾翻阅它们,兴许还在上面留下了笔记。
我很自然地想起爷爷昨日的叮嘱,如果……如果我当真放不下,看不开,无比执着于过往的所谓真相,那么可以来这里看看。或许,我能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19770305……
默念这个数字,我朝书架走过去,当真停步在它跟前时,却又迟疑了。
现在就看吗?
现在是看它的好时机吗?
这里面,当真藏着我想知道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确定。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一回头,发现闷油瓶已站在了房门口。
“我做饭,你伤没好。”他不动声色,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我为何出现在这里,只看着我包着纱布的左手说话。
“哦……好。”单独面对他,我心里总难免有点儿怕,我确信自己喜欢他、爱他,但同时,我也畏惧他……他既然吩咐我养着,我照做就是。
看我片刻,他走进房中,也环视了一圈这间屋子,微微叹口气,低声道:“他走的时候你还在睡,我本想叫你起来,他说不必,昨晚已经算告别过。”
这自然是说爷爷了,而他此刻这些话,是在跟我解释吗?
想了想,我小声回答:“有点可惜,我还是想送爷爷出门,他难得走这么长时间,以前两三天就回来,这次要一个月……不知道他会带什么东西回来,你,你说呢?”
我这是在没话找话了,爷爷已离开,单独面对这闷油瓶时,我所感受到的压迫力变得更强,又紧张,又兴奋,有畏惧,又向往,爱他和怕他的两种心情同时在胸中作祟,时而争斗,时而融合,让我如坐针毡,手足无措。
他没有回答我,只略一点头,转身离去,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浑身才陡然一松,长舒口气,一**坐到床上,好像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今天开始,我得跟他两个人在这里生活……
这天午饭是闷油瓶做的,我站在厨房门口,看他熟练地上下忙碌,简单却合味道的饭菜就那么一样样出了锅。他这模样跟我记忆,或者说梦境中的有些偏差,我记得当年曾腹诽过他,说他是生活九级残废,没人伺候多半要饿死,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那样。
“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他微微一愣,但还是回答了我:“一直就会。”
“哦……”我接不上话茬了,心里明白这问题很傻,他如果真是个生活残疾,之前独立生活那么多年,难道是靠喝西北风活下来的吗?
他只不过对这些生活琐事兴趣不大,要求也不高罢了。
乖乖闭上嘴,我直到吃完午饭都没跟他再说话,他也一如既往地沉默着,气氛越来越尴尬。
饭后,我逃一般地回到了自己房里,抽出经书抄写,爷爷说这能让我静心。可是今天不一样,这书上的字我每个都认得,拼到一起却不知它们在说什么,写来写去,脑子里全都是他的影子。我**脆丢了笔,轻轻打开房门,朝走道中看去:没有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