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非自嘲一笑,随口道:“前人不是说过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可见得自由这东西,是值得牺牲一切去换取的。”
顾靖扬自己一只脚踩在娱乐圈,认识的艺人不在少数,没有隐`私自由这一类的抱怨自然是经常听到,但抱怨归抱怨,也没见过哪个人真为了这种事退出演艺圈的。归根结底,任何事都有利有弊,不过是看个人取的是哪一个利,哪一个弊罢了。
“真的完全不动心?”
这下陈非也看出来了,对方是故意在闹他。遂反将他一军:“既然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做?以你的外形条件……” 说着把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戏谑地调笑:“如果去当电影明星,中国那些一线男星应该全都要靠边站了吧?”
这是陈非第一次直接表达他对顾靖扬外形的赞扬,来自心上人的赞美无疑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陈非的视线所到之处,顾靖扬觉得自己像被过了电一样,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转过身去,假装端详陈非的书柜。
不仔细看还没发现,这一看,他立刻被那一整面书墙吸引了。管理学、经济学、音乐、文学、设计、建筑、哲学、葡萄酒……除了中文和英文,还有许多法文书籍。
即使已经自认为跟陈非相当熟识,眼前的书墙仍然令他觉得相当震撼。
扫了一圈,最后眼睛落在音乐的那几排,上次陈非在读的那本伯恩斯坦的讲座已经归档了,因为别的书都是竖版,这本书是横版,特别宽,插在那里比别的书宽出一截来,特别显眼。
顾靖扬指着那本书:“你看书的速度很快。”
“快吗?这都大半个月了。”
不过,看到那本书,他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他从桌上的那一堆未看完的书里抽起一本乐谱,笑眯眯的双眼中藏着一丝狡黠:“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上次讲得太精彩,我一个忍不住,不止做了一个cover,还把总谱也买回来了。”
言下之意,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被自己喜欢的人由衷地夸奖,任何一个男人都很难不得意。陈非对他有所依赖,他更是求之不得。心里明明乐开了花,还要努力别让脸上的笑容太夸张,于是只好装模作样地说:“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第十九章
“所以你看,低音部分的这个g和bb其实是一个隐形的主三和弦,漏掉的那个d隐藏这里。”顾靖扬指着旋律线的那个重复的d,“并且这个d作为g小调的属音,又正好可以分解它的依靠音eb,使它在听觉上释放回归。”
顾靖扬一边解说,一边在钢琴上做直观的示范。他站在那里,略弓着腰,左手和弦右手敲单音,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剪得很短,常年练琴形成的标准手势,随意架在琴键上都十分养眼。
“原来如此……” 陈非啧啧赞叹。莫扎特真是一个伟大的天才,每一小节的音符中都暗藏玄机,并且这些音节串连在一起,产生了一个更大的关联来表达深层的乐思。而这一切,都是在他那快得如同直觉的谱曲方式之下产生的作品!
对陈非来说,有人可以一起研究讨论自己喜欢的东西,并且还是一般人眼里相当枯燥无聊的东西,那种快乐是无以伦比的,而如果这个人甚至比自己懂得更多,还愿意耐心指点,那就不仅是快乐,简直是幸运。
陈非的强项是爵士的即兴创作,他对各种调式、各种和弦的变位和分解都驾轻就熟,但是古典音乐的句法分析却是他的硬伤,因为缺乏系统和声学教育的坚实基础,他在读伯恩斯坦的讲座系列时遇到不少困难。顾靖扬在这一方面跟他正好互补,他的解惑对陈非而言可称雪中送炭。
而对顾靖扬来说,莫扎特是自己太过久远的记忆了。他小时候因莫扎特而成名,对这位伟大的作曲家固然有自己独到的心得,那些心得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而逐渐变化,与少年时代他所理解的莫扎特已是大大的不同。
然而他已经离开古典音乐的世界,这些心得无论浅薄或深刻,无论独到或流俗,都不再有机会以表演的形式传达给世人,也不会收到任何掌声或批评,没有反馈,即无从印证。
他不在乎虚妄的鲜花、掌声和名誉,这些是他即使不弹钢琴也一样拥有的东西,但是任何一个喜欢研究fi(高雅艺术)的人,当他领悟了新的东西而欣喜若狂,却没有适当的人可以分享,那种知音难寻的寂寞,又有几个人能完全说自己不在乎呢?
陈非对古典音乐的涉猎粗浅,但他有深厚的爵士功底,并且他在哲学、文学和艺术方面的知识十分广博,体现在古典音乐中,就是他很容易理解作品的深层哲学含义,并且能够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有陈非这个悟性极高的听众,激发出顾靖扬深藏的好为人师的一面。两个人起初还只是偶尔约一次,彼此都还有些拘束顾忌,渐渐地,每天晚上只要顾靖扬有空、陈非在家,他就跑到陈非家里,两人一起吃晚饭,一起研究总谱。到后来就更随意了,有时候顾靖扬从家里带一支红酒过来,两个人对坐小酌,或聊天,或看dvd,想到什么做什么,轻易地打发掉一个又一个的夜晚。
这世上,多的是越熟悉越疏远的朋友,物理距离越靠近,越能细致地了解到对方与自己的不同,于是,心灵的距离就越遥远。举一个比较笼统的例子,一个喜欢摇滚音乐的人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