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是个人。
他蜷缩在一张不大的椅子里,和靠门的单人床隔着一米多的宽度,身上穿了一件男款的睡衣。宽大的版型遮住他的身体,又丝毫不显臃肿。
“他拒绝穿任何‘普通’的衣服,只接受这一种。”许云飞想起两天之前,有人这么对他说过,“室内环境进行了专门调节,不会生病的。”
当然不会生病,许云飞想。毕竟这么多年,“他”的身体,早已经习惯了。
“流……阿六。”
那本该出口的两个字,被许云飞咽回了嗓子里,最后说出的是那个称不上姓名的名字。
出厂的编号,随口取的昵称,属于一只宠物。
理应活在无数目光下的苏流云,在基因检测的结果出现之前,没人相信他早已被鸠占鹊巢,变成了一只宠物。
男人的声音不大,然而在这安静的房间里,足以让唯二的两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在他的声音落定的瞬间,那个原本蜷缩着不动、像是睡着了的“人”,突然抬起了头。
“主……人?”
他的声音低哑干涩,轻的几乎听不见,就像不久前大病了一场。
宽大的布料下,依然是消瘦到不健康的体型。唯一有所变化的,大概是那张脸。
那张让许云飞瞬间被拉扯回过往的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脸。
二十年前的“量海双星”,在天才的称号与荣誉之外,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多少人曾有过充满恶意的猜测。
然而,无论外界有多少“塑料花兄弟情”的传言,许苏两人之间,的确是近乎于挚友的彼此信任、互为手足。
或者应该说,对于许云飞而言,苏流云是他喜欢的人。
他不知道那份感情产生于何时,对于十几岁的他们来说,天赋、机遇与过早达成的成就,让整颗星球都变得轻若无物。万幸这个世界不止一颗行星,它足够辽阔、庞大、无边无际,也给予了他们探索的通行证。
对于那时的许云飞而言,即使发现了自己对同伴产生的不同寻常的情感,依然不能对他产生过多的影响。或者可以解释为,没有人能比许云飞更清楚,苏流云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
也许他还想不到这个,也许他喜欢的是女孩子,但那又怎么样?许云飞几乎是宽容地想,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亲人,是我见过的最木奉最帅气的小伙……
这样的苏流云,应该拥有完全自由的选择权,理应得到他认为最好的一切。
而他相信这“一切”之中,必定包括许云飞这个名字。
那是二十年前的许云飞所构想的未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或许它将成为现实的模样。
然而,在真正的二十年之后,面容依然年轻的男人看着那张暌违多年的脸,却只剩下几乎想要逃走的痛苦。
昨天晚上,他想明白可能要面对的一切,告诉他的临时看护“我准备好了”。那个看起来同样不大的年轻女性,第一次和他多聊了几句:
“我听说过你们的名字,或者整个无重星,应该没有谁不知道你们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那笑容很快隐没了,“这真的像是一个……噩梦,虽然我们身边从不缺少荒谬的真相。”
她犹豫了一会儿:“我也参与了几天前对……苏先生的救治,对于那个假扮成苏先生的人,你……”
“我非常感激你们,”许云飞说,却没有顺着对方深谈的意思,“我和他都是。”
他和苏流云,他们两个。至于那个多出来的伪装者,或许是他们曾经的某个“朋友”……
那人是被迫或者自愿,除非将来得到返还所有加害者的力量,此刻他不想探究。
“苏先生和你的情况不同,我不知道你猜到了多少,毕竟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数据。”看护叹了口气,“他身上被实施的,不是纯粹‘人体改造’层面上的手术。这种情况我们可以直接逆转,就像对你的内外部肢体和神经修复那样。
准确地说,他经历了非常细致的、潜移默化的……‘自然修改’。”
他的用词太委婉了,许云飞想。说的直白一点,应该是“自然调教”还差不多。
他当然知道他经历过什么,苏流云,苏家曾经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的同门与最好的伙伴。他清楚他过去的辉煌,因为他曾与他共享;他更明白他后来有多么狼藉,因为其中有许多伤痕……甚至是他亲手给予的。
就像这一刻,蜷缩着的青年展开身体,然后用一种奇怪却敏捷的动作,“爬”下了椅子。
许云飞的手抽动了一下,但控制住了自己。
他看着对方以一种跪立的姿势,就像之前那些年里,一点点的跪行到近处。他知道自己应该忍住的,因为这是对方认知中的“规则”,是不能被打破的……
许云飞的牙“咯吱”一响,终于在彼此距离三步的时候,俯身把对方抱了起来。
“主人?”
突然腾空而起的宠物,完全是本能地抬头,就像幼犬突然被从窝里拎出来那么不安。但这不安又被很快掩饰下来,除了无法控制的微微颤抖,他看起来毫无异样。
然而许云飞感觉到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在对方更加惊惧之前,将他放在了床上。
苍白的皮肤接触到雪白的布料,阿六的身体再次抖了一下,却立刻放松下来。
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勉强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