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着阿南怀中横抱着的那个身躯。
这是他吗......这个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肤,皮肉丑陋地翻裂着像是被剪刀剪得稀巴烂的破布娃娃,是他吗......
从他身上滴了满地的雨水,全都染成半透明的紫色。
「我在一个大水泥涵管找到他.......」
「......」从阿南手中接过寇翎,青禹忍着双手的颤抖,这残破不堪的身体怕是连这样轻微的颤动也能让它碎掉......
那张美丽的脸蛋也不再美丽,阳光像刀子般在上头狠狠地切割,薄薄的眼皮裂了开来,隐隐约约看得见里头那被浸泡在紫色液体中不再黑白分明的眼球,横竖的伤痕甚至划烂了那柔软可爱的唇瓣,难看地露出了紧紧闭着的两排牙齿。
紫色的液体持续从那齿缝间、从眼角、鼻孔、耳朵大量地渗出来,流得青禹浑身都是。
「寇翎......」盯着那样丑陋恐怖的脸蛋,青禹的眼睛却怎么也移不开来。
是他,终于他又再一次回到他身边来了。
没有下一次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要再让他离开他的视线一分一秒。
那样温柔又深切的眼神,阿南终于明白,自己再有真心,也取代不了。
不管寇翎回不回来,不管他有没有去投胎,不管他会不会醒来,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他在青禹心中的位置。
青禹是个白痴,而这个白痴就只爱那另一个白痴。
☆☆☆
「若然!」
收拾好背包正要离开教室,就被那个老是穿著很时髦的班代给唤住。
「这是你的学伴的电话,还有名字,电机系的喔!」班代将一张粉红色的小纸条递给她。
「喔。」一点也不感兴趣地接过了那张纸条就往牛仔裤口袋塞去。
「还有,下个礼拜的联谊,你会去吗?」
「联谊?」
「对啊,上次班会讨论的那个啊。」
「我没去开班会。」
班会?有没搞错,她祝若然会去参加班会的话,套句从前月哥哥常说的话,连狗屎都能发香了!
「呃,没关系,你可以到我们班网上去看看......」
「再说吧,我赶时间,掰掰!」一点也不懂得客套的性子,却是从她老爸那学来的。
「喔......」
这次又是失败了吧......想要约这位一入学就荣登系花的美女一起出去玩,看来是完全没有希望。明明是长得那样甜美可人的模样,那个性却是冷淡得可以,不参与班上系上的活动、不参加社团、不和同学聊天、不属于任何小圈圈、不合群、不苟言笑......仿佛来到了学校除了听课以外再也没其它事情值得她注意的了。
目送着祝若然的离去,班代叹了口气。
☆☆☆
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翻找着包包找不到口香糖的包装纸,于是顺手就将方才放在口袋的那张粉红色纸条拿出来,把嘴里已经嚼到没味道的口香糖吐出来包好丢入一旁的小纸屑罐,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什么学伴啊......是学;,学习的绊脚石吧!
她还会不知道这些无聊男子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态吗?
无聊!有时间在这里搞这些有的没的活动联谊,有时间在那对女孩子品头论足,有时间花那么多功夫把自己搞得向日本艺人那样时髦,那怎么没时间多多充实下自己的内涵啊?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自恃甚高还是像那些同学背地里说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只是她总觉得和她同年纪的男生们个个轻浮得像氢气球一样飘啊飘的......
比精明沉稳没个比得上和她天天见面的阿南大哥,比相貌也没个有她家的月哥哥一半好看,就是要比对感情的执着啊......
「唉。」叹了口气,她实在不太确定,对感情执着算不算一件好事......
十一年了,十一年的时间还真不算短啊!至少足以让她从120公分长到170公分,足以让她的平胸长到c罩杯......可她那痴老爸,除了什么都没长没变以外,还是那样守着他心爱的人,不弃不离无日无夜地,足足等了十一年却一点放弃的念头也没有。
在她眼中看来,整整十一年都没有醒来的月哥哥,其实说穿了和一具不会腐败的尸体没两样;用好听点的形容词是,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形娃娃......
可是她老爸可不那么想。
老爸总是相信着,总有一天月哥哥一定会醒过来......
于是,十一年来每天,他会用湿毛巾温柔又仔细地帮月哥哥擦脸擦手脚上的灰尘,帮他换干净的衣服,喂他喝那紫色的药汁,果汁还是他每个礼拜亲自开车上山去摘水莽花回来做的!
甚至......甚至常常经过父亲房门口时,她听到他对着他说话......
这样全心全意只为了一个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再醒来的鬼,有时候她真的怀疑,她老爸是不是有点疯了......?
就算不是疯了,她确信她老爸内心的某一部份,也跟着月哥哥一起沉睡掉了,以致他对他向来就关爱的女儿,似乎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对他热中的写作事业,也变得心不在焉。
像个只为了特定的某件事或某个对象生活着,对其他事情都再也没有热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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