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晚没有任何预兆,皇帝一道口谕,着人赐死了那位管事太监。
宫里对皇帝大发雷霆的事情讳莫如深,没有人敢议论,但心里却都忍不住猜测。宠妃是最忐忑的那个人,他虽不知情由,却难免不担心自己的处境,直到后来见到小儿子,她才恍然大悟。
九岁的小张继趁着没人的时候对母亲说,这宫里的太监都死光了,才好呢。
联想到那晚,小张继吐得那么凶狠,紧接着一病不起的事情,女人再迟钝也该明白了。
可这是她的儿子,她能怎么办呢?
她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半月后,女人朝皇帝请求,说小殿下已经长大了,不用再让自己陪着了,所以想搬去佛堂,日日为皇帝和小殿下祈福。皇帝因为年纪渐大,对男女之事早已没有过多的yù_wàng,闻言只当女人是为此前小殿下的遭遇惊心,所以未做他想。
女人搬到佛堂之后,便没有再搬出来。
而,每每到了节庆家宴,皇帝都要褒奖一番这个一心向佛的宠妃。
三年后,十二岁的张继被立为太子,正式从皇帝的寝宫搬到了东宫。
大概也是因为几年前那件事的刺激,小太子一直对宫里的太监十分严苛,动不动就严惩,还时不长的闹出人命来。而皇帝,对这些事情从来不过问,算是默认了太子的行径。
太子爷十七岁这一年,皇帝开始给储君张罗大婚的事情了。
太子不知为何,这段时日性情越发的跋扈,一脸处置了不少伺候的内侍。
最后,东宫管事的不得已将后院的人都划到了前院伺候。
东宫里,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5
被调配到太子爷近前伺候的时候,曲溪十三岁。
他身量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虽然依旧孱弱却没有先前那种病态了。
第一次踏入太子寝殿的时候,满地都是碎瓷片和尚未凉透的茶叶,想来片刻前太子爷应该是刚发过火的。另外三个和曲溪一起进去的小太监,还没站稳腿都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太子爷从屏风后头一出来,一打眼就怒从心起,只赏了一个“滚”字。三个小太监闻言屁滚尿流的溜了,唯独曲溪还算是从容,依着此前学到的规矩,本本分分的行了个告退礼,而后慢慢退着到了门口。
“你叫什么名字?”太子爷开口问道。
曲溪只得顿住脚步,开口道:“奴才名叫曲溪。”
“新来的?”太子爷开口道。
“回殿下,奴才原来是在后院负责浇花,今日刚被调配到前殿伺候。”少年从容的答道。
后院浇花?
太子爷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自己几年前捡回来过一个瘦的像猴子的家伙。不过当时那孩子实在是有碍观瞻,所以他捡回来之后就丢到了后院没在过问过。
“和你一起浇花的,有没有一个瘦的脱相的小孩?”太子爷开口问道。
曲溪忙道:“回殿下,自三年前奴才来到东宫,后院浇花的就只有奴才一个人。”
“哦?”太子爷一怔,似乎想要将眼前这人与三年前那个瘦瘦的小鬼联系到一起,然而最终还是没能如愿,他早已忘了那个孩子长什么样了,只记得嘿嘿瘦瘦的,与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少年,真是哪哪儿都不像。
“你留下来伺候吧,别让那几个腿都站不直的奴才来污了我的眼。”太子殿下丢下一句话,就算是定了少年的命数了。
曲溪自那日起,成了太子殿下的贴身太监。
6
太子爷大婚的日子,眼看一天天近了。
宫里的人都在议论,说未来的太子妃无论是容貌还是家世,在整个京城都是独一份的,太子大婚后,有了岳父家在朝中助力,将来的路必定会走的更加顺遂。
然而快要成为新郎的太子本人,对这件事的态度则只有暴躁和抗拒。可他的抗拒在老皇帝眼里,不过是少年人的别扭和羞涩,于是并未放在心上。
临近大婚,宫里的老管事,给太子爷安排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宫女,想让太子爷大婚之前,先感受一下闺/房之乐,免得到时候洞房手忙脚乱。
说起来,朝中的皇子们,大多都是十四五岁就有人教导这些事了,虽然明面上不说,但哪个皇子大婚前,屋里少说也都有那么暖床的佳人。可太子爷不一样,一味的将心思扑在别处,已经年过十七了,却丝毫没有过那方面的尝试。
原先被塞到他被窝里的人,基本都是原封不动的被撵了出来。
可如今,事到临头,他要是再推诿,那就免不了大婚之夜闹笑话了。
“曲溪,太子爷最喜欢你伺候,你去说说情,让他怎么也得试一回啊,要不咱们怎么朝万岁爷交待?”老管事接到这差事,也是倒霉催的。
最喜欢?少年心中不由冷笑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明面上,他来前殿伺候也有半个多月了,太子爷人前倒是真没打骂过他,和那些动不动就被发落的人相比,他倒真是够有面子的。
可只有少年自己知道,不当着人面的时候,这位小主子对他可一点也不心疼,说话尽是捡着难听的。曲溪这一生听过的羞辱之词,怕十之八/九都是这半个月里在太子爷这里听的。
太子爷留下他,只是因为他打眼看去,不像其他小太监那么畏畏缩缩。而曲溪知道,这位太子爷骨子里对太监的恶意是极深的,而且到了无法消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