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早就准备好的具有催眠效果的感冒药,少女取出经过精心挑选、不论长度和硬度都刚刚好的餐刀。
将刀刀尖向上地牢牢固定在地表,少女打了个喷嚏。昂起头来,雪越下越大了。远处健身房的灯光仍然亮着、柔软温暖,尽管这里能看见的只有从门缝里泄露出的一道澄黄而已——好想置身于那温暖的灯光里啊。少女轻叹。白色的呵气立即溢出、仿佛不愿落在她肩头的蝴蝶,逆着四畔里的洁白无声下降的轨迹,轻暖腾空。
困意适时地袭来。少女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寒意了——也没有忘记脱下身上那件她十分中意的淡奶色公主裙,少女安静地躺下来,躺在已经被雪埋没了的刀尖上。
四畔里的雪像舞台上的彩色纸屑般围绕着她一个人旋转飞舞。仿佛她是世界中心的公主。
远处健身房的灯光就映在她的眼底——这是公主选择的沉睡地。
晚安……
这下子,就算是不怎么聪明的你也总算明白我是谁了吧。大哥哥。
“你是说啫喱是把刀固定在地面上然后躺上去以造成他杀的假象?这个观点就更奇怪了。我发现他的时候那种装置是并不存在的,难不成你要说那个装置是雪本身吗——那样的话我只能说很遗憾,你错了:雪的硬度是绝对不可能固定住刀子等人的身体压下来还不倒的。”经历过前两个案子、这一次狼在反驳上谨慎了许多。
“这个问题很简单。狼你小时候打过雪仗吗。”
“……”
“小时候打雪仗的时候、只要把雪球在水中滚一下它就会变成一件超厉害的秘密武器—— 一打青一团。”
“我想啫喱也是用这种手法,把雪球在水中滚一下就变成了半凝结的冰块——把刀插进去然后在寒冷的空气中晾着,刀很快就冻结实了。”——以餐刀的细薄、压强应该大到非常容易就穿透了啫喱的身体——“而且在那之后,固定刀的‘装置’如你所说也会化掉,不会留任何痕迹。”——毕竟、做这个装置的是啫喱嘛。
“嗯……”狼微微眯着眼睛。“就算那样还是说不通。”他压抑着口气里的不以为然:“按你的说法,啫喱至少在牛半小时之后才死。但那两人的尸体可都是在雪最下面、同一深度发现的啊,你不会——啧。”狼猛地阖眼,七差点以为他在这一声“啧”里咬下了自己的舌头。
“就为了这?那小孩也太恐怖了吧。”
对、就为了让自己能慢慢沉入到和牛一样的雪的最下层,啫喱吃下了催眠的药、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做出了一个不仅坚固稳定,而且带有延时作用的自杀装置。当他躺入雪床、陷入那再也不会苏醒过来的睡眠的时候,他的体温慢慢融化了身下的雪。即使雪融化到刀体足以没入身体,男孩也继续沉睡、他的身体也继续下沉,直到血从那身体里彻底流尽。
一两个小时后,男孩死去。雪还持续不断地下着,掩盖了他。完美的死亡时间证明完成了,不留下一点痕迹。
听完七的话,狼望着地面。七也仿佛词穷一般、望着半空。白昼移转、上午屋内太阳的光圈已如舞台闭幕般彻底消失了。
即便如此、当屋中另有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七也没有从那曾经遗留过光圈的半空抽回目光。
“啫喱……”
“啫喱她、就不担心雪会停吗?如果在死了之后雪停了没能埋上,所有那些,连衣服都——不就都白费了吗?”
“何必用吞感冒药那么曲折的方法——脾脏出血本来就死得慢,直接往刀上一蹦不是也可以吗?”并未映入七眼中的少年口气冰冷到残酷。
“那个……猴,你说得没错。我觉得啫喱他应该也是担心过的。”
但接下来的就是我个人的猜测了。
“大概是因为——那样的死法不优雅吧?”
“这个世界上对啫喱来说,大概有比出错更不能容忍的东西。那就是并不优雅、也不美丽地死去。”
……
“……你。”
——什么细微的声音和嗓音一起响起,七瞬间被从沉思中拖了出来。
无法掩饰心中的惊讶,他转过头。
吸溜鼻涕时微微提起的肩膀略带脏东西的手指拭痕——不论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十五岁的男孩子。眼泪从隐忍多时而憋得通红的猴眼中大颗大颗地滑落。
“你……事先就认识啫喱的吗?”
没法不诚实地回答。
七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答案。
“——不认识。”他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那为什么啫喱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连死也要装成是别人动的手啊?”
问句在空中悬浮,好半天,才响起一人无感情的回答:
“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为了不让我们做出正确的推理、并且——狼转向七,“——为了让那家伙能做出正确推理。”
“那小孩、”他微缓地、看着七的眼睛地,一字一字地吐出接下来的话:
“不仅在帮狗掩盖杀人——而且连帮他破案这种事都做到了,简直就是在为七完成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
☆、18
? “就算现在问,一时半会儿你也不打算说吧。”
“嗯。”
这小鬼……狼眯缝着眼睛。
“那么,就剩最后一人了吧。”
我可不像那边的小鬼那么好糊弄。狼从眼角瞥向不声不响拭去眼泪、端坐着不断吸气调整呼吸的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