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连辩解都不愿?沈老夫人头痛,脾气这样硬……邵氏把她教坏了,让她不懂得作为女子该有的柔和谦卑,不能放任她这样下去,得好好教教。「你说的对,沈家子嗣确实比什么都矜贵。你自己说,该怎么罚?」
「杖毙?七尺白绫、二两砒礵还是送往家庙,随祖母作主。」沈青淡笑以对。
沈老夫人皱起眉心,才八岁的孩子,怎会有一双看透世事的清冽目光?面对危机,她不惊不惧、稳如泰山的气度,即使自己在世间沉浮多年……也无法做到。
她……若是个男孩就好了。
「那就去家庙吧。」沈老夫人叹道,这一局是柳氏输了,她虽得到想要的结果,但将失去儿子的心。
「不行。」沈节大步进来,他跪在女儿身边,对母亲道:「送去家庙,青青的名声就毁了,我不允许!」
「你在乎她的名声,可你看看,她在乎吗?」沈老夫人气道。
「她不在乎,我在乎,她是我的女儿,我和蕙娘的女儿!」
沈老夫人咬牙,这是她最痛恨邵氏的地方,就算她再失败,儿子的心也不曾背弃过她。「好,那你说要怎么处理?柳氏肚子里那个,我要他平平安安生下,不许任何人折腾!」
他看着女儿固执的脸庞,心疼道:「送去庄子吧,多派几个人过去伺候。」
这是他能想到最周全的作法。
沈青抓住他的罪恶感,道:「送我去外祖母家吧,娘不放心外祖母,我有义务代母尽孝。」
沈老夫人轻哼一声,自家祖母不尽孝,倒想着给外祖母尽孝?
沈节与女儿对视,她的眼神里带着祈求。
自柳氏进门,她再不曾对自己做过任何要求,缓缓吐气,他道:「就这么办,算是我们父女为蕙娘尽一份心。」
离开沈家这天,雪下得很大,沈节亲自到门口送女儿,心底眼里满是心疼。青青这样小,刚失去母亲,又要与父亲远离,这是谁造成的?
「等柳姨娘的孩子出生,爹亲自去接你回来。」他伸手想摸摸女儿的头。
沈青头一偏,避开。「不必了。」
不道再见、没有临行一瞥,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生活八年的沈家。
离京的这天,她并不晓得京城出了大事,边关战报传来,镇国大将军打了大败仗,接连丢失两座城,如今大军被困在池州,待朝廷派兵援助。
外公过世了,外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沈青的到来恰恰给了她些许安慰,整个人精神不少。
外祖家在离京城约三日路程的晋县,沈节不时派人送东西过来,这让门前冷落车马稀的邵家增添几分生气。
只是沈青看都不看一眼,让沈家管事脸上讪讪的,不知该怎么向老爷回话。
对这事,外婆说也说过、念也念过,都没办法让沈青这头倔驴低头。
沈青求外婆透过关系,在衙门里买了个新身分,她改扮男装,以邵青这个名字进书院念书。
晋县学风颇盛,这里有两个书院,她选择靠近外祖家、规模比较小的「青山书院」。
书院虽小,也有近百名学生,依程度分成五个班级,入学需要考试、测定程度,不是任何人都能进来的,因此就算是程度最差的戊班,往往也是在别的书院念过一年半载后才转学过来。
沈青不介意高调,入学考试,她三两下写完教习给的考卷之后,抬头问:「能不能给我难一点的卷子?」
这话说得真气人,和她一起考试的十岁男孩,写半天连三成都没写完。
教习把卷子看过一遍,又给她另一份卷子,依旧没有太久,她又全数完成,就这样她接连完成五份卷子,最后被安排在甲班。
甲班学生年纪约在十三到十八岁之间,八岁小童掺在里面,任谁都会侧目,自然她成了被排挤霸凌的对象。
沈青不介意,依旧每天早起,高高兴兴上学,欢欢喜喜下课,脸上时刻带着淡淡笑意,那副骄傲的表情……不少同学都想狠狠揍她一顿。
果然,上学第五天,有人动手了,她回到家时脸上带着伤。
外婆看见,惊道:「是谁伤了我的小乖乖。」
她心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连忙咚咚咚跑回房里翻箱倒柜,找出一瓶黑黝黝的药膏,再咚咚咚跑回沈青身边,往她脸上涂上厚厚的一片,丑得紧。
沈青像个大人似的,没抗议外婆的过度反应,也没嫌弃药膏又臭又重,她拍拍外婆的背,安慰道:「没事,只是失败者的逆袭。」
「别糊弄外婆,说清楚,怎么回事?」
「前天考试,今天成绩出来。」
「然后?」
「我考第一,考第二名的同学说我作弊。」
「你反驳?」
「没,我只是建议他试试,看要怎么作弊才能做到第一,而非第二。」
书院分班,不以年龄、而是以程度划分,每月一考核,五次考核的平均成绩决定你要升级、降级或退学。
书院很看重每月底的考核,考试时书袋得放在外面,连座椅桌位都得更换,在这种情况下,想靠作弊赢得考试只有一个方法——?偷看别人考卷,问题是偷看的人考第一,让被偷看的人情何以堪?
说到底,就是她家青青太聪明能耐。「他就打你了?是哪家的毛孩子,外婆去找他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