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哈哈一笑,拎着剔骨刀,道:“也罢,正事闲事,老单都懒得多插一脚,寺中不允吃酒,我寻个道观吃它一个坛酒,去去晦气。”
风寄娘又是一礼,语带温婉:“后会有期,单卫路上小心,奴家,便不送了。”
单什愣了愣,琢磨着风寄娘话中似有别意,颇为不祥,又以为自己多思,谢过后大步离去徐府。
风寄娘目送单什远离,姜决留下了不少火把,插在断砖碎瓦之间,照着一地的残肢断骸,她回眸,满身血污的雷刹站在这死气沉沉废墟中,尸白的脸,血色的唇,如一抹孤影残魂。
“郎君。”风寄娘轻叹,偎进雷刹怀里。
雷刹微哽,宝伞落地如一瓣不可挽回的落红,他将风寄娘紧紧拥在臂弯之中,问道:“我要去何处寻你?”
风寄娘不答,只问:“郎君遇爱别离,怨憎会时,所见是谁?”
雷刹道:“是你。”
“哦?不知奴家怎生模样?”风寄娘眉眼一弯,巧笑倩兮,语中满是促狭。
雷刹却更添苦涩,道:“一身嫁衣。”
“可是这模样?”风寄娘抬头笑问。
雷刹低下头细看她,面若芙蓉更艳几分,眉如远山更胜悠然,唇比桃花更沐春意。玄纁深衣绕身几匝,红纚束发,祥云玉笄插头。
他怀中的佳人,正着一身嫁裳,雷刹轻执她的双手,真愿携手白头。
“你可愿嫁我为妻?”雷刹问道。
风寄娘眸中水光潋滟,掩去其中的苦涩,道:“我知君心似我心,只是……”
雷刹不语,过来将吐宝鼠放到宝伞上,又牵风寄娘过来一同跪下,一拜道:“我雷刹今日与风寄娘结缡,无有媒聘,不计庚帖,不卜凶吉,不问昏期。我无高堂父母,她亦孑然一身,唯宝鼠引婚,拜皇天后土为证,证我二人结为夫妻,永以为好。”
风寄娘想笑,泪却先至,道:“郎君可知?拜了天地便是告知了上天,再不得反悔。”
“我只怕上天不知。”雷刹道。
宝伞殷红在地上撑成一朵不败的春花,吐宝鼠站直身,立在伞缘边上,吱吱叫了两声,似在催促。
一拜,拜的是天地。
二拜,拜的是宝鼠。
三拜,拜的是彼此。
自此,结发为夫妻,他非征夫,没有远路将行,可惜,参辰没后,仍要相辞。
二人偎坐在伞下,听着闷雷一声紧过一声,沉寂片刻后,忽得炸裂开来,震天撼地。
风寄娘叹气:“惜无凉风好月。”
雷刹收紧双臂,他无心风月窗墙,只恨力有不逮。炸雷过后,一道粗如拇指的紫电劈开了夜空,电光下,院中法阵惨淡得只剩淡淡一点痕迹。
风寄娘在他怀里道:“天道终究还是降下天罚。”
雷刹喉间发紧,又问:“我如何才能寻你。”
风寄娘伸手轻抚着他的苍白如雪的面颊,贴着他的双唇,美眸里一片悲凉无奈,她想说:我也不知。
“愿君长相思。”
雷刹闭了闭双眼,风寄娘的双唇在他耳畔稍触轻离,他正要牵她双手,便感怀中一空。密如蛛网的电闪布满了整个夜空,刺亮得让人睁不开双目,炸雷震耳欲聋,不闻半点声息。
即便有漫天的诸佛虎视眈眈,他也不愿去看,不愿去听,他只有屏弃五感,方能感到身畔有一抹馨香似有似无地陪伴在自己身边。
她与他,隔了一个阴阳,生死不得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在这结尾,你们会不会给我打负啊(心虚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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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石出(二十四)
承平帝焦躁地来回踱步, 外面电闪雷鸣, 异象频频,天火下降烧了一座偏殿, 又有一个胆小的侍女跪倒在殿外磕拜上天,被一道雷闪劈成了焦碳,这突生的异变让宫中乱作一团。好在皇后压住了惶惶不安的后妃, 各尚宫也喝止住了彷徨无措的内侍宫女。
承平帝脑中一片空白, 勉强端着一个架子,他自感继位后兢兢业业,虽无建树, 治下也是太平盛世,怎会有天罚降世,硬着头皮急召太史令。
都城中各坊各户,家家掌灯, 犬吠儿哭鸡叫惊呼,十户里九户连夜摆出供桌,祭拜天地祖宗, 寺庙道观亦开坛作法颂佛。太傅,中书令, 侍中,左右仆射连夜叩拜宫门求见。
姜决却比他们更早了一步, 承平帝这个太平帝皇从未经手如此异常之事,正苦无应对之法,得闻长子求见, 真是喜不自胜,与姜决惴惴道:“大郎,阿父这几十年宵衣旰食,不敢居功却也勤勉,便有过却未曾有大错。缘何天火降世,毁我城郭,难道要朕下罪己召?”
姜决不以为然,朝中欺下瞒上之事数不胜举,所谓太平盛世更是表象,天子脚下自然是安居乐业,在外却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鬼。姜决自不会在此时戳承平帝的心肝,只将天有异象之事一股离推到徐知命身上,如今更是挟制姜凌与姜准在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