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国公抖着声道:“这定是个局啊,怕是所谋甚大。”
姜决唤来内侍,一面叫请殷王妃,一面又命束发更衣,坐那正色道:“孤当时只以为萧氏,甚或三弟使计陷孤王不义,自是不肯退让,与他针锋相对,据理力争。阿父闻讯而来后,说萧氏过美近妖,便要将她处死。三弟以死相胁;阿父要将萧氏囚禁,三弟又寻借口要将萧氏禁于醇王府。孤见他这般行事,更是认定三弟有意为之。”
“阿父过仁,少决断,若是处死了萧氏,此事应另有天地。”姜决慢声道。
承平帝一心和稀泥,醇王不满,连着姜决都有微词。
“那醇王死?”
姜决一挑眉,没好声气道:“孤在殿中休憩,太子妃聒噪,在孤的耳边喋喋不休惹人焦躁,孤训斥了她几句,她又哭哭啼啼个没完。孤心中无比厌烦,兄弟陷害,发妻胡缠,遂挥退左右一人图个清静。”
“醇王这个蠢物,竟跑来东宫寻衅,孤本想羞辱他一番,谁知他怀中竟藏着短刃,意图杀孤王。”姜决摁下心中怒意,话语藏着一点晦暗,他道,“三弟好武,又爱斗勇,孤当时手无寸铁,只好奔逃至后花园……”
“孤为储君,他为亲王,将来,孤为君,他为下臣,竟敢行刺杀之事,罪无可恕。明德殿是孤的起居之处,殿外才有侍卫值守,殿中只有内侍宫婢,他们阉人女流,惊吓不已,孤故意扬声令他们不可妄动。殿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哪处不是孤所熟知,孤故意引他到假山,三弟又愚又鲁,果然上当,追了上来。”
“那处假山不过二人高,跌下去至多摔个手断脚断,于性命无忧。”姜决摊开手,“他行刺,孤避走奔逃,不得已才将三弟推下假山,事后,阿父自会为我做主,与我公道。”
“岂料,三弟跌下山后,后脑撞到尖石,不多久便毙命。”姜决道,“我初时还道他装晕避祸,喝骂几句,又唤御医,经查才知三弟身死。”
雷刹问道:“虽说假山嶙峋有断石锐物不足为奇,某还是觉得过巧。 ”
“孤当时也有此疑,令查后花园是哪班内侍打扫整理,只是,重刑之下仍旧问查不出,想来确实是意外。”
方老国公在旁听得一声冷汗,急道:“幕后定藏黑手。”越想越是可疑,越想越是心惊,问道,“殿下少时自律,怎会服用五石散,为何人所诱?”
姜决一怔,疑惑回身对着方老国公,来回踱了几步,苦思后道:“孤竟记不大清。”
第57章 暗涌(十三)
姜决锦袍金冠, 负手立在窗前看着暗灰的天:“斜阳将西去, 黯然生思愁。可惜这天,阴云满布, 不见一线霞彩。你们说,谁要害孤?”不等雷刹等答话,张开双臂, 阴恻恻道, “错了,孤错问了,孤该问的是:谁不害孤。”
风寄娘见他又要发火, 道:“太子殿下,五石散是违禁之药,轻易不得,殿下怎会不记得何时开始服用?再者此药有瘾, 停后牵肠挂肚,烦躁不可度日,殿下的药是哪来的?”
姜决绕着风寄娘转了几圈, 神情莫测难料,道:“孤是太子!孤是储君!不过五石散, 又怎会是“轻易不得”之物?”
“敢问殿下初时服药可是为人所诱?”雷刹问,方老国公跟着看向姜决。
姜决偏了一下头, 他看似平静,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却因情绪激动透着绯红,他的脸就像一张完好的面具, 险些炸开无数的裂痕,但是,姜决动了动眼皮,漫不经心似得道:“这又如何记得。”
方老国公急道:“殿下如何不记得?那诱使殿下服药之人,必是个包藏祸心的奸佞小人,害殿下到如此境地,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啊。”
“外祖父可记得多年前饮过的美酒,吃过的佳肴?”姜决反问。
“这……这……”方老国公道,“这二者间如何并论?”
姜决垂眸轻笑,感叹道:“这些口腹舌尖,世间难得之物,常人品一其二便回味无穷,念念不忘,于孤却是唾手可得,只要透出一二意味,便有那些察颜观色之徒费尽心思奉于孤前,你们说,孤又怎会多费半点心思去记去在意?”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以至,显得方老国公和雷刹风寄娘的问话那么多余可笑。
方老国公在那结舌拭汗,雷刹却没错过姜决语气里一丝的诡异与眼底藏着的一丝毒恨,也许他当初偶尔踏错,也许他另有打算,故意隐瞒。雷刹转着心中的念头,若是太子自己之过,他无置喙之地;若是他人别有用心,又是一桩隐密,姜决遮遮掩掩的,定然牵连甚大。思虑过后,雷刹压下这节,问道:“不知殿下入善佛堂服用寒食散可有定律?抑或有他人知晓?”
“妙啊。”姜决转过身对着雷刹,抚手称赞,“雷副帅此问切中七寸要害。”又无限遗憾道,“可惜你我无缘,不良司十二卫若在孤的手中必然大放异彩,重拾昔日风光,胜如今抓贼寇宵小不知其许。”
方老国公听得冷汗涔涔。
雷刹冷静提醒:“殿下,如今的不良司早没有了十二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