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漴脸现慌乱,急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来,便要向慕沁走去。
穆长恭长眉一挑,冷笑道:“慢着!你瞧本座可是以德报怨的慈悲之人?要救你妹妹,你便得将日照城上下势力尽数交到本座手中,然后自废武功,退出江湖。”
慕漴不想他提出如此狠毒的条件,心念数转,咬牙道:“你在做梦!”
穆长恭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衣上灰尘:“你妹妹命在顷刻,你且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要妹妹,还是要本座志在必得的日照城。”
莺七早立在杨篁身后,闻言心中怒起:“穆长恭,这慕漴虽然和你尔虞我诈,不算什么好人,他妹妹却无辜得很,你凭什么拿她的性命来要挟人?”
劈手夺过慕漴手中的药瓶,便奔到慕沁身旁,扶起她来,将一枚淡黄色的药丸喂入她口中,怀中少女病骨支离,咽下那枚药丸,仍是闭目不醒。
莺七急道:“慕漴,你这药丸怎么不管用?”
慕漴得她相助,心下大慰,答道:“须得等上一个时辰,舍妹就会醒来,林姑娘,多谢你,还请带我妹妹远去,此处恩怨,慕某自会解决。”
莺七对他本无好感,也不想见他和穆长恭彼此争斗,哼了一声,抱起慕沁,便欲叫了师兄一起离去。
穆长恭凝视着她,唇畔那抹阴森之意愈扩愈深:“阿篁,你若再不管管这女孩子,我便杀了她。”
杨篁立在烛光之下,衣袂翻飞,虽是青衫如画,但脸色苍白,被那如霞烛火一照,仍是毫无血色:“长兄,你已遂了心愿,便将师弟妹们还我罢。”
穆长恭神色变幻,嘿然道:“你对太华山上的那群人倒甚尽心。”
莺七听他提及师弟妹,顿生警觉,扬声道:“穆长恭,果然是你抓了我们师弟妹,快将他们交出来,否则我师尊来了,要你好看!”
穆长恭的声音里满是凌厉之气:“你师尊”
杨篁蓦然截住他话头:“你说什么?”双眸中寒光暴涨,一刹那之间,他温文之态尽敛,神色倏然冷厉如刀。
穆长恭凝视着他,目光蓦地柔和起来,叹道:“阿篁,萧君圭的神通实在太强,若非他受困于情,就算是须弥幻境也困不住他,我也是迫不得已。”
他说到这儿,自嘲般笑了一笑:“我自负智计无双,但于武功神通一道,总是难得进展,世上有我穆长恭,只容得下阿篁你身负莫大神通,绝对容不下萧君圭和霄衡。如今萧君圭已被我诓入须弥幻境,至于霄衡,我已打听清楚,此刻他不足为……”
杨篁惊怒交迸,打断他道:“你敢骗我师尊进入须弥幻境?”
莺七心念电转,想起师尊曾提及的一个上古传说。
相传人世有四谛:苦、集、灭、道,众生莫能逃出此中蕃篱,上古神帝以此设立须弥幻境,横扫十万群邪,虽安定了天下,但也造下不世杀业。
上古至今,浩浩荡荡何止千年,若论凶险,九幽绝域阵当居魁首,然而推许天下奇境,仍以须弥幻境居先。
只因若具惊神泣鬼的神通法术,硬闯九幽绝域阵并非不可能,而须弥幻境则是挑逗起人心中最深处的渴望和隐秘,令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是以穆长恭处心积虑,将师尊骗入须弥幻境之中。
她想到这儿,又惊又怒,喝道:“穆长恭,我师尊在哪儿?”
穆长恭但笑不答,眼角眉梢,隐隐露出狠厉煞气。
杨篁凝眸瞧了他片刻,叹息道:“阁下以我师弟妹的性命为要挟,要我陪在你身边,此刻又欲害我师尊,如此行径,请恕杨篁不能苟同,兄弟之情,请从此绝。”右手一振,那把从慕漴手中夺来的长剑顿时断成两截。
穆长恭双眉一轩,目光闪烁,杨篁长袖拂处,将他和慕漴的经脉一齐封住,一沉吟,从穆长恭的脖颈中取下一枚小小的物事,状若一枚钥匙,但光华流荡,在他手心里宛如萤火。
杨篁凝视那物片刻,淡然道:“你从来信不过别人,所以定会将须弥幻境的开启机关藏在自己身上,这才放心。”
他见穆长恭口唇微颤,似欲说话,一拂袖,封住他的哑穴,十指翕动,口中念念有词。
刹那之间,莺七神识清明,眼前仿佛有一片深广无匹的天地正徐徐展了开来,天高地迥,宇宙无穷,万物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之状呈现在她面前,周天星辰,朗日皓月,自然之中,一切都须毫毕现。
她心头恍恍惚惚,耳边杨篁声音清朗:“师妹,咱们去救回师尊。”
她应诺一声,迷迷糊糊地随着他迈入那片天地,两人衣衫飘舞,倏然隐没,片刻之后,天穹沧海,万千繁星,尽化为一粒芥子。
第48章
两人踏入须弥幻境,境中却一片空空荡荡,似无他物。
莺七本以为须弥幻境中必定极为凶险,但见并无什么奇兽异禽,更无守关之人,稍稍放下心来。
杨篁却神色郑重,紧紧陪在她身边,不肯稍离半步,眼观八方,面沉如水。
两人行了一程,眼前光彩流逸,水纹般波动不绝,倏地现出一幅场景来。
大雪封山,悄无人烟。
无数细雪搓绵扯絮般从天上飘落下来,席卷不绝,将整个天地点染得无限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