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萦,你说什么?”孙氏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沐萦之,见她一脸淡然,忙走到沐萦之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沐萦之推开孙氏的手,无奈道,“娘,我没有不舒服。”
“是不是裴家那小子惹你生气了?萦萦,婚姻大事千万做不得儿戏,不要赌气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沐萦之直直望着沐相,“爹,娘,我没有赌气,正如娘所说,婚姻大事做不得儿戏,女儿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向爹娘表明心迹。”
“哦?”沐相对沐萦之的话其实也有些惊讶,“那你跟爹说说,你是怎么深思熟虑的。”
沐相在府中是说一不二的,只要说服了沐相,这事就成了。
沐萦之当下便道:“我记得爹曾经说过,裴云修虽然少有才名,但他性格懦弱,为人迂腐,难成大器。女儿认识他这么多年,他的脾气我也是知晓的,只是从前为他的外表所迷,听不进父亲的话。这些日子病在家中,方才琢磨出了爹的深意。”
这番话并不仅是沐萦之推脱婚事的托辞,而是她的肺腑之言。
重生以来,她无数次想过前世的事。
论相貌,裴云修风度翩翩宛若神仙,论才学,裴云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论人品,他也算得上是个谦谦君子。但他性格实在太过懦弱。沐萦之相信裴云修是爱自己的,可当杨氏对不能生育的沐萦之满腹怨怼的时候,裴云修既无力平息杨氏的怨怒,也无法兑现对沐萦之的承诺,在母亲与娘子之间左摇右摆,最后更是选择了逃避。他一离开京城,杨氏便对沐萦之下了手。
若裴云修是一个果断、刚毅之人,前世的悲剧或可避免。
沐相沉吟着没有说话,孙氏却道:“萦萦,当真不是在赌气?”
第4章
“不是。”
听着这干脆利落的回答,沐相看着女儿,眼眸微微眯着,过了许久,方才舒然一笑:“萦萦,你能这么想,爹很高兴。”
孙氏知道他们父女二人心意已定,再不可回转,重重地叹了口气。
沐萦之十三岁时,孙氏就为她张罗起了婚事,择来选去,挑中了南安侯府的小公子裴云修。
裴云修比沐萦之大两岁,是个清骨文质的翩翩少年,在京城中颇有才名。
两家大人换过口风之后,便在元夕灯会上安排两人见了一次。灯会第二日,裴府就差了媒人上门。
才子佳人,本是良配。
这门亲事,裴家满意,沐家满意,京城里亦是人见人赞。
偏生老天不作美,没多久萦萦就病了。
那病来得凶猛,太医都说萦萦熬不过了,沐相不信冲喜之说,生怕裴家照顾不好病恹恹的女儿,果断回话去裴家退了亲,此后到处求医问药给萦萦治病。后来病缓了,裴家又来相问,沐相和孙氏俱想着把萦萦身子养好些了再嫁,然而,多少人参灵芝吃下去都没用,萦萦的身子始终是那个样子,虽不太坏,却总不见好,眼见得年纪渐渐大了。
十七岁,在京城贵女中算是十足的老姑娘,出色一点的公子哥儿都已经定亲了,除了裴云修。
孙氏一琢磨,裴家莫不是还在等萦萦?
这不是没可能的。
萦萦生得极美,三年前在上元灯会露了一面,便被少年郎们追捧为京城第一美人。
孙氏越琢磨越觉得肯定,越想越觉得满意。她觉得裴云修对萦萦痴情,萦萦嫁过去不会吃苦,此时的沐相,其实觉得裴云修配不上萦萦,但到底不算差,终是同意了孙氏的想法。
孙氏得了他的首肯,便琢磨着找机会给裴家暗示一下。她还没行动呢,萦萦竟然说不嫁了。
沐相道:“南安侯不过在朝中挂个虚职,裴氏一门中,裴云修的确算是出众的,但他并无治世之才,吟风弄月尚可,实在难堪大用,配不上我家萦萦。”
孙氏心里窝着气,“什么治世之才,家里有你这个能人不就行了?”
“妇人之见。”
“老爷说得是,我是妇人之见。我只知道萦萦自小就身子不好,缺的就是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孙氏这番话,似乎撞破了沐相心中那一点不愿接出来的小心思。沐相从前是个穷秀才,靠着科举一路升官,到如今做了人人敬畏的左相,但左相之上还有右相。如今沐府虽然显赫,但谁也不知道这显赫能维持多久,爹自然是希望找一个对他有助力的女婿。
沐萦之前世便知道沐相的心思,因此在沐相反对她嫁给裴云修时一意孤行,认为爹贪恋权势,反而更加欣赏裴云修的清高。现在想来,爹的眼光果然老辣,将裴云修的弱点看得分明。
更何况,重活一世,她将权势二字看得更加分明。
若不是爹贪慕权势,她哪里吃得起比银子还值钱的燕窝?若不是爹贪慕权势,宫里的御医又岂会给她诊脉治病?
若她生在寻常百姓之家,只怕早早地就做了别人口中的“短命鬼”。
上辈子也正是因为爹失了势,她才会被任人宰割。
哪怕她不会攀附权势,但绝不会再瞧不起追逐权势的人。
“知冷知热又如何?娘,正是因为我体弱,才更应寻个可依托之人。倘若夫君不立,遇到霸道的婆家,女儿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