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很不爱听。”又扭头吩咐道:“把沈郎将夫人的椅子挪过来些,朕好同她说说话。”
我心说别别别!我们有什么话好说?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好就惹了杀身之祸,我宁愿去外堂与那只虎妖谈笑风生!面上堆出可亲而羞怯的笑容,忽又反应过来,低声重复道:“郎将?”
“你这丫头好生糊涂,”皇帝笑了,“自己丈夫升了官不晓得么?”
我吞吞吐吐道:“什么官不官的,阿昙一个都记不得。开头不是都喊他侍郎么?依阿昙看,做个侍郎也不坏。”
“是啊,做个侍郎也不坏。”皇帝淡淡说。
傅梅山和宗振远向皇帝振袖跪倒,皇帝道:“自去审案,朕倒也想瞧瞧,他们做妖精的先前一个个匿在长安城里是要做什么。”
待两位大人绕过屏风入了正堂,便依稀只听得到一些厉斥与痛哭。我心痒难耐,便向皇帝道:“阿昙晓得他们缘何要匿在长安城里。”
“哦,为何?”
“因为陛下圣德沐化,大唐海晏河清,长安城集大唐精华,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引来那么多金发碧眼的胡人,自然也能引来不少妖怪。”我振振有词,“都是陛下的功劳呀!”
皇帝轻轻地笑了,“朕听说你同巫端臣的妾氏私交很好?”
我冷汗刷刷刷下来了。
他咳了一声,温和地看我一眼,道:“你别怕,你们小姑娘的心思是很好猜的。你想要救她,朕不怪你。若非后有虎妖闹市伤人,那妾氏放了也就放了,无伤大雅。可如今虎妖伤人,百姓惊惧,若不以儆效尤,难平民恨。”
我哆哆嗦嗦道:“白梅、白梅是无辜的呀……”
“无辜?”皇帝斜我一眼,“你妹妹胳膊上那几道抓痕恐怕不同意罢?”
我紧紧抿住了嘴唇。
皇帝冲我微微一笑,道:“别怕,别怕。”我慢慢缓下身子,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眉毛耷拉着。皇帝又出声哄我道:“既然来看热闹,就高兴一些。”他抬头向侍卫吩咐道:“你上街买些果品糖丸来。”再向我和气道:“你们小姑娘就喜欢这些,是不是?”
我轻轻点了点头。
侍卫送了果品糖丸来,我强打着精神吃了些,几乎要吐出来。皇帝见我脸色很差,叹了口气,柔声道:“你方才说朕圣德沐化,是真心,还是奉承呢?”
我愕然道:“当然是真心!”
我这份果决与讶异取悦了他,他竟伸手吃了块蜜桃果脯,笑吟吟道:“何以见得?”
“旁的事,阿昙也不晓得,”我慢慢说,“阿昙不像枕壶,念那么多书,懂得整个国家的教化风俗。阿昙只知道,长安城是我天底下最心爱的城市。——长安城不是您治理的吗?您把它治得那么可爱,那一定就是‘圣德沐化’了。”
皇帝听了大笑,笑完了眼里竟隐隐含了点泪光,“朕也最喜欢长安城了。”
他保养得白皙温润的脸颊抽搐一下,显出令人心悸的苍老之态,“可惜啊,长安城被朕抛到了身后……”
我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心冷得发颤,跳如擂鼓。他伸出苍劲有力的手,慈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笑说:“你小时候去皇后宫里玩,只有朕腿那么高呢。”
我微微俯首。
“你且宽心罢,”皇帝声音再无苍老之意,带了一点贵气的矜持,一点冷淡的霸气,“朕终有一日会夺回长安。”
☆、【章八鹿鸣】08
我默不作声地呆坐许久,皇帝喝完了这杯茶,温和向我道:“朕吓到你了,是不是?”
我连忙道:“没有,没有。”
他斜了眼睛清清淡淡地赏我一眼,我难堪地低下了头。在他下手坐着,一时竟无话可说,只能闷闷地去捏果脯吃,一小碟子很快被我吃光了。皇帝手扶了额头,闭目养神,我则凝神细听,只愿正堂里讯问声能传进来些,让我明白究竟进展到了何处。
“想看便去看,不用被朕拘着。”皇帝睁眼,似笑非笑地说。
我吐了吐舌,福了福身,拎着裙子溜到屏风边上,竖起耳朵,探出半个脑袋观望堂下形势。宗振远在正位坐着,胖胖的白皙手指敲着红漆木桌,端肃地问:“周茂,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周茂一脑袋头发全白了,被金色的缚妖索捆了,一团破布似的蜷缩在堂下。他听着堂外愤恨的叫骂声,悲痛的哀号声,缓缓抬起头,神情麻木地向宗振远道:“大人,小的自己造的孽,小的无话可说。”
宗振远颇满意地点点头,胖乎乎的手指撑了木桌要站起来。不想周茂低低地道:“不过,大人,小的还有一事相求。”
“说。”宗振远挑眉。
“小的想向小的伤害的那些人的家里人陪个礼……”他慢慢地说。
堂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啕,“谁稀罕你的道歉?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宗振远摊手,“喏,你也听到了。”
周茂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颓起脊梁,委顿地说:“倒不是为了取得原谅——小的这种妖孽,有什么资格被原谅呢?——只是,人也好,妖也罢,做错了事,总该赔礼道歉的。”
我心里一痛,想到罪魁祸首优姝,不由得极郁结地叹气。
傅梅山向宗振远点了点头。宗振远不置可否,用手指撑起下巴,淡淡道:“那好,你去罢。”
太史局的人上前替他取下缚妖索,周茂哆哆嗦嗦站起来,在五六名披坚执锐的武士看守下,缓步向人群走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