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站到那里,又因为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想起我妈,我姐,我在老家的一切一切,便又退回来。”
“那天,老头和那女人……”她撇撇嘴,怕他不知道,换了说法,“就是我爸和他后面娶的那个,不知道抽什么疯,把我妈放在那个家的东西烧了,我和他们吵了一架,在这里坐了一个上午。当时是想了很多的,现在也没印象了,只记得我站在那个位置,一只脚已经悬空,只等着闭上眼睛,身体失衡,自己坠下去。我宁愿别人提起时,我是失足坠亡,而不是因为抑郁症,选择逃避,抛下所有,那样,爱着我的人听了,肯定会失望透顶。我知道她们会失望,因为我自己,也无法原谅。”
“我讶异于自己在那时候还听觉敏感,也庆幸我听觉敏感了,本来是很轻很轻的脚步声,我也听得一清二楚。”说这一段时,她微微笑着,眼睛在深蓝的夜色里,熠熠生辉,“所以我很感激他,不仅仅因为他愿意听我吐露心事,陪我挨过那个难熬的夏天,更多的,是沉重的救命之恩,我能活到现在,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x功不可没。我想见他,把未能当面说出口的谢谢和对不起,郑重地告诉他。”
“为什么,断了联系?”这话是他第二次问,不同于第一次的迫切急躁,其实答案如何,已经昭然若揭。
“病情加重。”
“你起码该给他留个联系方式。”他有些激动。
祁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倒也没发觉哪里不对:“不敢留。”
“为什么?”他逼近她,近在咫尺,居高临下,死死盯着她。
祁冉眼眶微湿,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脑袋一耷,额头贴在男人胸前,声音闷闷的:“怕他打电话过来,听到的,是我的死讯。”
陈卓一时无言以对,嘴巴微张着,再说不出责备的话语。
她都已经那样了,怎么忍心再因为一己私怒让她受了委屈?
手垂在身侧,暗暗握紧拳头,他问:“后来呢?怎么熬过来的?”
祁冉沉吟。
陈卓等了一阵,想着这样追问实在过分,逼着人把伤口重新撕开,再对着血肉模糊把那些痛苦的过往描述出来。怎么看,都太残忍。
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柔和许多:“算了,当我没问,上面风大,吹久了容易着凉,我们下去吧。”
祁冉没动。
他便挺直身子供她倚靠。
良久,她仍是开口,缓缓的:“吃不下,睡不着,睁着眼睛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备受煎熬,精神恍惚的时候也是常有的,那时候,便只剩离开的念头。可是不忍心,我妈和我姐,每天就那么默默地看着我,陪着我,她们看我的时候,眼睛永远是湿的,她们说,希望我永远陪在身边。为了保持清醒,只能在身上划口子,有时刀片划过就能打起精神,有时要深见骨血,才能转移心里的苦楚。寻死,也是有过几次的,手腕上的刀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住了几次院,勉强把命捡回来的……这种病,别人帮不了,只能自己咬牙克服,我有一个本子,专记日子的,写到五百七十二天,让我妈联系了学校,一切重回正轨。”
陈卓听着不是滋味,正欲开口安慰两句,那姑娘往他怀里拱了拱,细白的胳膊环上他的腰身,问得理直气壮:“你为什么不抱着我?”
“……”
“我难受。”
好吧,那就抱吧。
他松开压抑的拳头,犹疑片刻,轻轻的,把十指搭在她的腰侧。
在顶楼站了许久,或者说,抱了许久。或是触景生情,或是往事痛苦不堪,祁冉缩在他怀里,小声哭了。
衣襟半湿,凉风吹过,在心口也带起一片湿意。
陈卓扬起右手,轻轻给她顺背,小心安抚。
他有时会埋怨她,既然不喜欢,就不要让他这么心疼,每每想走远的时候,总能毫不费力把他拉回身边。然后,继续不冷不热的相处,甚至朋友都算不上。
埋怨过后,是无念无想的释然。
罢了罢了,多大点儿事,能再见,已经是老天爷莫大的恩情。
☆、金龟弟妹
去厦门的航班是下午三点二十的,全程不过两个小时。
见面地点就定在落脚的酒店,东西一搁,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便差不多到约定见面的时间。
陈卓今天不大在状态,昨晚陪她在顶楼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回家床没捂热,又被程牧扬一个电话叫回公司,处理紧急情况,在飞机上眯了一会儿,落地就忙公事,着实有些伤精费神。
祁冉晕机,说话都有气无力,再一看那张白得病态的脸,也便打消了带她去见那几位的念头。来的路上在药店买了些纾解症状的药,盯着她服下,又钻回被窝里,他才安心下楼,到二楼餐厅候着。
说是出差三天,其实办正事,不过个把小时的事,一并过来的助理小王,签完合同就带着文件资料赶去机场,当天往返。
陈卓在酒桌上喝了几圈,又疲惫困顿,散场时,人都是恍然飘忽的。
纵然如此,还是记挂着楼上不舒服的人,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式,准备打包带走,怕她不吃,又在附近的小店买了份味道微甜的稀饭,一并带上去。
门边的女人穿着素雅及膝的睡裙,发梢还挂着水滴,肩背的薄透布料晕湿一片,隐隐透着底下如雪的肌肤,门口的小灯昏黄,她站在光晕里,说不出的朦胧魅惑。
陈卓动了动喉结,赶忙别开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