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交集,汇做一声冷笑,她把书抱在怀里,行至窗边,轻轻一跃,坐在他身边:“小时候,父亲是活在照片里的,有一次班上要交全家福,我竟拿不出。老头一年回去一次,二十九回去,年初二就走,回来了也不怎么同我们聊天,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手机,笑得很傻。他也从不带我们来s市,他说落脚的地方太小,没有住处,我妈也信了,她是一个耳根子很软的女人,我姐提醒过她几次,她都说不会,那是她决定托付一生的男人,不会看错。我病重,在老家没有好的条件,她捧着电话苦苦哀求,那男人才不甘不愿地露了面,把我接过来的,我看到那栋一百多平的大房子时,才知道我妈有多傻。她爱了半辈子,想了半辈子,唯独没有怨,没有恨。”
她低着头,目光清明,悠悠又补了一句:“真的很傻很傻……”
陈卓安静听着,伸手拉过她微凉的右手,捏了捏,以示安抚。
“我和老头,其实是没有感情的,没见过李清之前,我还能心平气和叫他一声爸爸,后来,干脆连称呼都省了,他们撕破脸的时候,我妈在电话那头嘶声力竭,最后还是抛下尊严面子,求他把我留下,那笔昂贵的医疗费,她是拿不出的,老头答应了。后来我半夜打回去,哭着告诉她我宁愿死,也不要留在这个地方,她一遍一遍喊着我的小名,说对不起,她说她只有我和我姐了,只想看我们都平安健康的长大,在这吃人的世界上站稳脚跟,她说她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对着那样一个濒临崩溃的女人,如何也说不出辩驳的话了,于是活得憋屈隐忍。”
“老头是土生土长的s市人,当年看准滇东南那片的创业政策,才过去的,我妈说他们结婚的时候,那人说她质朴可爱,要携手一生。可是他们离婚的时候,他却嫌弃她出身平凡,大字不识几个,没有共同语言,两种说辞天差地别,或许说的时候,都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心不在了,再伤害践踏个把人的尊严,已经无关紧要。李清靠关系把我弄进附中,老头的父母说她会办事,拉着我的手让我喊她一声妈,当着一屋子的富贵亲戚,我把整个果盘砸在那女人伪善的脸上。或许他们之间是真的有爱,可在我看来,只是伪善。”
冲虚空吁了口气,她面色冷然:“后来患上抑郁症了,他们也没有察觉,正欢天喜地等待他们爱的结晶降临。孩子出生那天,我站在医院顶楼,第一次有了自杀的念头,看着楼下车来车往,行人匆匆,突然觉得都没意思,跳下去,倒清净了。我妈正好打电话进来,说寄了书给我,因为我生日就要到了,我恍然惊醒,跑得很快,像后面有洪水猛兽追赶着一样。收到的,就是这本《旅宿》,我前后读了无数遍,不是真的喜欢,只为了提醒自己,不计后果的离开,会给那个傻乎乎的女人带去致命一击,但,活得很痛苦……”
陈卓听得不忍,双手把人圈在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侧脸,轻声安慰:“都过去了,不要再想。”
“不是突然想起的,今天从北京回来,在飞机上遇到了,那孩子,已经到老头腰那么高了,一家人和乐融融,笑容不断,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她叹了口气,脑袋软哒哒靠在他肩上,“要不是我妈后来再遇良人,估计我现在还会为她不值。”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妈熬过这么多苦难,说不定就是为等更好的人出现。”
“确实是个好人。”脑海里勾勒出男人黝黑憨厚的国字脸,突然欣慰,她莞尔,“虽然没什么文化,却比老头那种自诩博学多才的货色强了不知多少倍,知道我胃里长东西的时候,我亲生父亲还嫌带个拖油瓶麻烦,李清就更不愿意给别人养孩子了,天天板着个脸,离婚那会儿是勉为其难留下我的,所谓绅士精英,所谓为人师表,也不过如此。”
“那人却不一样,他每天辛苦上工,工资都是日付的,每天能拿回来一两百块钱,也都交给我妈,说我病着,不能受了委屈,我两次自杀,躺在病床上,他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那时候就想,这才是人,所以我愿意喊他一声爸,也把他的孩子当做亲弟弟看待。后来赚了钱,想着的就是让他和我妈过上好日子,他却走了。”
“我当时人还在厦门,连夜坐飞机回去,赶到病床前,他已经奄奄一息,硬是拉着我的手说了最后几句才咽气。他说我妈最担心就是我,让我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能让妈妈伤心;他说他尽力给我一个温暖的家,他觉得自己做到了,可以安心的走;他说他很爱我妈,不想看她掉眼泪,送他的时候,就不要让她跟着了;他说他为我骄傲,我是最让他自豪的孩子。”
最终还是掉了眼泪,偏着脑袋往陈卓的颈窝里藏,晕湿了小一片衣襟:“我很感激他,也感激他的两个儿子,所以我对嘉麒和嘉麟那么好,他们需要的,想要的,我想给的,都必须是最好的,他们把我当家人看待,陪我度过最难挨的那段日子,很多东西,早超越了血缘,在我心里,和我妈我姐是同等重要的。”
定定神,她微仰起头,指尖抚过男人的侧脸:“我一直不是乐观的人,我没把握能一直陪你到最后,我遇到过形形□□的人,他们之中,大多是林苏她们那样不明真相就乱嚼舌根的人,真正温柔的,是少有的。你是其中之一,所以我舍不得你难过,如果是因为我,那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