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几乎就死在医院里,系统带着狐狸面具站在他窗前,听他梦中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唯有一句最为清晰,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我活下去。
于是便活下来了。
从此,他不再提及余悦,但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忘记那个青年。
因为他的笔下,画的每一个人都是他。
笑着的、哭着的、愤怒的……
活灵活现。
只要看过了就不会再忘记。
他没有死,他活于他的笔下。
时间飞逝,季欢与张良林分分合合,唯有他,一直一如既往沉沦于余悦。
最终,季欢和张良林折腾够了,由热烈冲动转而静水流深,两人飞去荷兰结了婚,给柳与明打电话时柳与明正在澳大利亚的绿岛上,他坐在太阳伞底下,无视周围的男男女女抛过来的媚眼,拿着笔和本子写写画画,本子上余悦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在他背后就是美丽的海上风光。
“恭喜。”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用笔涂抹,笔尖顿了顿,又继续说了句吉祥话,“祝你们百年好合。”
季欢在电话那头嘿嘿地笑着。
这边,柳与明话音一转,淡淡道:“之前我没来得及跟你爱人说,你记得转告一下,我很抱歉。”
张良林也在电话旁边,听了后微微一笑:“我原谅你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电话又回到了季欢的手中,他顾左右而言他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过得怎么样?”
柳与明看了看澳大利亚的日光,点点头,才想起他看不到,“嗯”了一声:“不坏,你们好好度蜜月吧,回国再聚,再见。”
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的亚洲姑娘走过来,对他说起不太熟稔的中文:“一个人?”
柳与明摇摇头,本打算起身离开,却听见姑娘说:“你画得真好,这是谁啊?”
他嘴角勾起,回道:“我的爱人。”
系统拉快了时间流速,最终看到了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柳与明。
他已经快八十岁了。
系统走进病房,却发现他还是盯着病房门口,像是在等一个已经死去了六十多年的人。
最终,系统幻化出吴楚的样子走过去,看着老人颤巍巍地牵着他的手。
柳与明老眼昏花,根本就没认出来这不是余悦,看着他面前青葱如旧的脸,眼泪一串串地留下来。
像是要把积攒了大半辈子的泪水,一股脑儿地哭给余悦看。
“你等等我……”
他颤抖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等等我,楚楚,我跟你一块儿走……”
“下辈子……还在一起。”
机械发出尖锐的声音,屏幕上的曲线趋于平稳,最后消失。
系统垂眸看了看手中被塞进的一张照片,说是照片也不是,一半照片,一半绘画。
“你回来了?”
系统滚动了一下喉咙,看着泡澡的余悦,由于控制了时间流速,这里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少。
它点点头。
余悦道:“怎么样?”
“寿终正寝。”系统想起老人最后离世的模样,补充道,“他找到了,你本子上的景点都去了,你说的好吃的好玩儿好看的,他都替你经历过了。他还画了好多个你,栩栩如生。”
“那就好。”余悦笑了笑,嘴角弧度又被压下去,重复道,“那就好。”
系统隔着面具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他临终时想给你看一个东西。”
它手一挥,半空中浮现了一张照片,一半是照片,一半是绘画。
照的是西装笔挺的柳与明,他还是年轻模样,纵是眉宇间有些愁思也是十分英俊;画的是笑得矜持的方楚,身上穿着同他无甚区别的西装,胸前戴有一朵胸花,两人面对面站着,似乎是西式婚礼,正在宣读誓词。
系统怕余悦不懂,解释道:“这是季欢和张良林在荷兰登记后,他本来在澳洲绿岛,坐飞机去了荷兰和你结了婚。”
“和我结婚?”
余悦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可在他心里你还活着……”
系统不再说了,余悦看着投影却明白了。
柳与明举办了他们的婚礼,婚礼只有他一个新郎,宣读誓词也只有他一个人。
在神父的目光里他安然又幸福地对着空气承诺着不离不弃的誓言,在婚约上签写他和余悦的名字。
没有宾客,没有花童,只有满室的光,像极了那次日出后的模样。
他照了相后,将照片剪裁,用自己的笔,在另一半空白处画出了缺席了的已经y-in阳相隔的另一位新郎。
每一根线条都是那么流畅自然,新郎嘴角的弧度拿捏得十分好。
甚至在他暮年时,把照片给护士瞧,年轻的护士还以为当时两人都在场,是佳偶天成。
他笑了笑,每条皱纹都溢满温柔,没做辩驳。
年轻时,他宁愿独自思念,去很多余悦想去又没去的地方,把他画进那些风景里。后来他老了,走不动了,便喜欢给人看他俩的“结婚照”——别的是不给看的,他会拈酸吃醋。
每一次提及余悦,他就生一分欢喜,听人说起他们般配时,便生万千欢喜。
便如同杨叔所说,他这独一份儿历经了大半辈子,也还是只给了余悦。
余悦深呼吸了一下,直接潜入池中,不肯出来。
系统看着从池子里浮向池面的晶莹泪珠,心想,柳与明这一世深情终究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