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娥又转头看向大嫂李桂芝,“嫂子,上回栓子回来说他不愿意念书,其实不想念书也未必就非得回家务农,去当兵说不定还真是一条好道路。”
三娥扯起这话本也是好意,再过几年时局混乱,唯独军队里是一方净土,读大学行不行得通现在无需争论,只再等个两三年就见分晓。
可这话进到李桂芝的耳朵里就变得特别不中听,居然想说服让他儿子放弃读书放弃念大学进城当干部的好前程,那简直就是和她李桂芝的远大理想过不去,和她一家的好日子过不去。
李桂芝果然嘭地一声将饭碗落在桌上,“三娥,你是不是也觉得咱家出了个当兵的也能落些军属补贴?要是这么想嫂子就得说说你了,做人这眼窝子可不能这么浅,为着眼么前的这一点点小小好处就放弃一辈子的大好前程,那也太……太……太那什么了!”
她想拽一句鼠目寸光之类的成语,可以一时没想起来,“还有啊,我可是听说之前春生对你挺好的,还说这春生如今去当兵还是听了你的劝,三娥啊,这东西可以乱吃话是不能乱说的,万一你一句话耽误了人家一辈子,你说这责任你也付不起的是不是?”
何同海在桌子底下踢了李桂芝几脚,示意她别再往下说了,都是些道听途说的瞎话,他娘和二川那边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看了。
“嫂子,你可能误会了,三娥不是那个意思,她这边进山采草药也换了不少钱贴补家里,不会在意那一点军属补贴,咱家日子现在过得挺好的,若是栓子愿意念书咱全家砸锅卖铁也会支持,梅子也是一样。”
三娥吃惊又感激地看向何同川,她没想到他会第一个站出来替她说话。
何母也悻悻地扇着扇子,沉着眼皮说,“是啊,前些日子那些布料还是用的三娥卖药的钱买的呢,我想让她留下一块给她做件新褂子她都没舍得。都是一家人,切莫说谁惦记着谁的,拍拍胸脯摆正良心最是要紧。”
何母这话说得有些重,弄得李桂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三娥的好她的确也是知道,家里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篮鸡蛋也在三娥的劝说下带进城里给她哥嫂拿去了,这小婶子对侄子侄女也是好得没话说。她如今当着二川的面儿编排三娥的不是,多少显得有些小肚鸡肠。
三娥这边没出声,但也是在反省自己,毕竟他们都是身在此山中,当局者迷也不足为奇。看来她的好心好意还得讲究些方式方法才行,否则外人看来还真不好接受。
“对了,光顾着说话了,我还给大家煮了解暑茶正凉着呢,这就去端来。”三娥适时地转移话题,进厨房去端茶汤出来。这茶汤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甚至味道有些微微苦口,但都是好东西熬煮出来的。
也不知朱爷爷从哪儿倒腾来一本翻得卷边儿的‘中医药简明图解’,托二娥给三娥送了来,三娥从那里自学了不少知识。好像这一款解暑茶,就用了山里采的野菊花、野山楂、甘草、夏枯藤等几种清热醒脑的中草药材熬煮而成,连小朋友也可以饮一些。
何同海端过碗咕咚咕咚一阵豪饮,一碗凉茶就见了底儿,“这茶喝下去比什么都舒坦,自从三娥到了咱家啊,我们这口福都多了不知多少!”
他的由衷赞叹刚刚出口,就闷声忍了一记桌下的飞踹,那力道可是比他刚刚那几下加起来还要劲儿大生猛。
三娥啜着凉茶,小心地看何同川的反应,刚刚嫂子提到了付春生,也不知在他心里是怎么想象两人的关系的,又不好主动同他解释什么。
何同川神情淡然地喝着茶,一碗喝完,就又坐在藤椅上慢条斯理地忙起活计来,喜怒难辨。
*
夏季里天黑得晚,一家人饭罢还留在院子里纳凉,天边晚霞擦着一缕黑云,红黑渐变甚是诡异。
“这天怕是要来雨了呢。”何母望着天边悠悠地说。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句焦急的寒暄,“何大娘在家不?”
“是玉琴来啦,快进来坐,三娥正好煮了凉茶,给你嫂子盛一碗。”何母赶紧招呼这位在满井村最出色的女后生,来人是宋玉琴,村支书家的二儿媳。
宋玉琴一脸焦急,“大娘,我这没空喝茶了,我是来找三娥的,听二娥说她懂些草药的知识,我这来找她救命呢!”
一听这话,何家人都吓了一跳,三娥的心里更是一惊,“玉琴嫂子,我的确是采过一点药草,但治病我可是一窍不通的,更别说救人啦——”
“是啊,玉琴,”何母也赶忙跟着解释,“你慢慢说到底出了啥事儿,三娥可真是不会治病的,要是家里有病人需要送去镇上医治,我让大海去给你搭把手。”
“是我姑家的大表哥带着孩子来探亲,这大人孩子住在城里难得看见山,下晌就跟着俺家男人一道去逐鹿山上玩耍去了。没曾想我那大表哥一不留神让蛇给咬了,当时俺家男人找了绳子把伤口给扎上了,好容易背下山来,这会儿伤口已经肿得流脓,老人家都说送不定人就够呛了,我这才来找三娥看看有没有什么治蛇毒的草药能暂时用用……”
宋玉琴一张脸蛋急得通红,盯得三娥身上都要出窟窿了。
“玉琴嫂子,那你回去稍等会儿,前几天我在山上看到一株七叶一枝花据说能治蛇毒,那会儿它还长得太小我没舍得采,我现在立即去寻,得了就去你家里。”这药草三娥的小基地里是有两棵的,要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