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
乾清宫内,一道折子被撕成了两半,紧接着又成了碎片,然后被盛怒不已的朱元璋一把洒了出去,如同雪花一般飘飘扬扬落到面前的地上和案牍之上。
边上侍候着的太监噤若寒蝉,吓得都不敢吭声,就连呼吸都紧紧地屏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触了霉头,成为新一代、新鲜出炉的“背锅侠”。
哪个天杀的混帐东西又犯了浑,惹得龙颜大怒
难道他就不知道爱护一下残疾人士吗
缺了第三条腿儿的人已经很命苦了,每天在宫里头,还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位天子,惟恐哪天出了差错,脑袋就不再长在自己的脖子上了这个该死的东西,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儿的怜悯之心么
真是岂有此理
太监们此刻已经在心里画起了小圈圈,默默地诅咒起了那个目前还不知道名字的混蛋
这会儿,满朝大臣和众进士还没入皇城,朱元璋也还未换上天子衮冕。他的头上戴着一顶乌纱翼善冠,身着一袭黄色团龙窄袖圆领袍,里边贴身穿着一件大红色的交领衣,只领口处微微露出一点红色。
他的双手直直地撑在面前的桌案上,老迈枯干的手臂上青筋根根凸起,花白的眉头呈倒竖之势,声音中都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什么家父病重,要随侍于病榻之侧呵,分明就是寻了个由头,在给朕摆他的清高架子呢”
科举还未放榜,坊间就传出状元郎的消息,这不是在藐视朝廷么
是朝廷开科取士,还是民间自己选定的金榜状元
为了维护朝廷该有的威严,朱元璋直接将李谦的卷子撤下,让原本的榜眼进补了状元。
“陛下息怒”
“息怒哼哼藐视天子,犯下欺君大罪之人,该杀罪该凌迟”朱元璋冷笑出声,音调深沉而冰冷地下达了命令:“来啊,给我立即拿下浙江解首李谦”
“遵旨”
由于夜里不便赶路,李谦这会才刚刚沿运河水路过了镇江,到达常州府境内。
江南水网密集,河流湖泊众多,走陆路会绕上很远的路程,远不如沿着运河水路直达来的方便快捷。再者,乘坐马车骡车都太过颠簸,也没有乘船来的舒服。
这会儿已是午后,客船在码头靠岸后,李谦便领着一对长相甜美的双胞胎丫鬟下了船,先是在附近找了间饭馆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船上也带了干粮,只是始终不如饭馆里的美酒佳肴,能让人产生食欲。
这会儿的漕运也是相当发达,码头附近就有不少装饰的挺雅致的酒肆饭馆,李谦一路逛来,步入一间看上去最为高档,名为望江楼的三层酒楼。
到底是明初,除了金陵城这样的一国之都和少数的几座大城外,别的地方鲜有五层高的大型酒楼,就连三层高的亭台楼都不多。
一想起自己身处的这个年代,李谦就感到很不自在,各方面的条条框框也太多了些。
洪武爷坐龙庭的时代,衣食住行各方面都管制的太厉害,搞不好穿错一件衣服,或是吃饭用错了一件餐具杯具那么你就真的要悲剧了,因为这是僭越的大罪一旦有人举告,最终很可能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不过再怎么说,当老百姓还是比当官要自由的多的。
试想,朱元璋每日都要早朝,官员们也得在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天还没亮就得赶到午门外排队,卯时宫门开启后就要上朝了。而那些不需要上常朝的官员,也得在这个时间到衙门里去点卯,开始上班。
据说这时的官员都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早上上朝前都要交代好后事,因为保不准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之后,若是自己晚上时能平安归来,也值得和家人高高兴兴地庆祝一番。
更有少数的官员是以称病或守丧为借口,通过告老还乡的方式来躲避劫难,日后回忆起当时之事仍然心有余悸。官场生活的种种步步为营,使得他们心生恐惧,宁愿耕作于农田也不愿出仕为官,效力于朝廷
可见朱元璋是何等的凶名远扬,搞得那些个官老爷们每天都战战兢兢的,如临大敌一般。
要了个雅间落坐后,店小二脸上挂着招牌笑容,凑到李谦身前问道:“客官要吃点儿什么,我们这店里什么山珍海味都有,招牌菜绝对美味”
李谦懒得去听他那些自卖自夸的话,回头扫了一眼俏生生立于身后服侍自己的两个小丫鬟,不由得笑道:“怎么了都坐下来吃饭吧。”
“少爷,我们不能和你同桌的。”子佩说道。
“在金陵时,怎么没见你这么规矩过难不成你们待会儿还要站着吃”
李谦心中纳罕不已,别说是子佩了,就是子衿在金陵时也和自己一块儿吃过饭啊,怎么这会儿还变得拘谨了起来
子佩嘟了嘟红润的小嘴儿,满脸委屈地解释道:“这不是在外边嘛,哪有丫鬟和自家少爷同桌吃饭的,会让少爷你失了脸面的,回头要是让老爷知道了”
“什么脸面不脸面的,我这假状元已经够丢人的了,快坐下来吃饭吧。”李谦自嘲的笑了笑,想来这事已经传遍整个金陵城了吧
“喔”
子佩应了一声,转而已经雀跃着坐到了他的身旁,完全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李谦又是看看仍然站着不动的子衿,故意拉下脸来,佯怒道:“再不乖乖过来坐下,少爷我就把你给赶出去了”
“啊少爷别,人家坐就是了”子衿登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