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徐徕已没眼看她,背着手恨恨道:“还不快过来,和一个贱婢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
李氏一脚蹬开闻莺,嘀咕着:“你这丫头也太没礼数了。”徐徕听了又是一阵捶胸顿足,心说就算也一条落水狗,也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哪能由得你骂?也当自己是有皇家撑腰的郡主不成!
李氏整理着衣襟,几步来到丈夫身边落座,都坐了半天,犹在愤愤不平地喘着粗气。
闻莺自知是死定了,不再告饶,只是心里念佛,等着徐太夫人发落。
徐太夫人却道:“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实话实说。”
言语中并无恐吓,可闻莺知道,这已是她最后的机会了,须得字斟句酌才能开口,谎话编了无数,轮到说真话时,实情倒有些记不真切了。
徐德见她似要开口又犹疑半晌,厉声道:“还在盘算什么,如实说!”
这一吓,闻莺的记忆倒是如洪流般一泻千里、滚滚而来,一声倒吸气,飞快地道:“我看见崇明楼外,笔架送陈青出来,陈青说什么‘秘密起事’……对,是‘秘密起事’!”
哪知当日,陈青只是和笔架开玩笑,说要反了嘉德郡主,替徐夷则出口气,连笔架都求他积点口德,就是怕遇上听墙角断章取义的小人,可偏偏遇上闻莺,咬死了这句话当救命稻草。
“是了,我差点忘了……是陈青出言不逊,不然我也不会害怕,也不会去找郡主!都是陈青的错,夷则少爷肯定知道他的阴谋,让夷则少爷给我做主!”
徐太夫人神色未变,嘉德郡主面上似有惊喜之色,她早就知道这个庶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也难怪会和陈青那样的人混为一谈、沆瀣一气。
徐德却已第一个跳了起来,袖手踱步,明里暗里朝着徐衡使劲:“我说这事不简单吧,四弟你也太不稳重了,要不是老太太让她说明白,凭你这么恐吓下去,这真相就石沉大海了。”
徐衡没理会在场众人的各怀鬼胎,只是看着嘉德郡主若有所思的面庞,顿觉心寒。
倒是徐徕发觉二哥针对大哥竟牵扯上自己,火冒三丈道:“这贱婢信口开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怎么就知道这回不是撒谎?哦,想必是正中二哥的下怀,没了夷则,自有你的儿子当家!”
徐希则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想拉住父亲,却已迟了。
徐德上前一步,声色俱厉地道:“一派胡言,你问问希则,问问泰则,我的儿子想当家?我的哪个儿子想当家!话出口,要讲良心证据!”
徐徕凉凉道:“他们不想,可谁叫他们有个志气高的爹呢!”
徐太夫人猛地拍桌,止住了兄弟二人间的争吵。
“事情没解决,自己先乱了起来,这是谁教你们的!我可没生过这样的儿子!”
两人都没了声息,寒着脸落座,徐徕狠狠剜了徐衡一眼,心说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竟一言不发装起好人了!因而极不痛快地扔下一句:“但凡这家里有我说话的份,我就不会袖手旁观,你拼死拼活给自己儿子争权,我也有本事抢来玩几天,后生小子,还敢反了叔父不成?”
这回换成李氏心急了,频频给曲氏使眼色,曲氏还是等徐徕把狠话说完了才开口:“四弟,气话你敢说,我们也未必敢信啊。你二哥是知道你的,放心,今天一过就翻过这篇儿去,兄弟哪有隔夜仇呢?只是说气话也该小声些——殿下还在院子里呢!”
李氏轻轻捅了丈夫一下,点点头,示意他别再在老太太面前惹不痛快了。
众人的视线又回到闻莺身上,经过刚才这一闹,大家对徐夷则究竟是不是和陈青有密谋更加好奇了。
徐问彤幽幽开口:“既然昨夜在崇明楼的是陈青,你又为何要在郡主面前构陷我女儿?”见嘉德郡主神色稍变,她又补充道:“幸而郡主和我素来亲厚,知道我们的为人,若换做旁人,肆意传扬出去,还不坏了女孩家的清誉?”
闻莺终于无话可说,哀求地看着嘉德郡主。
徐太夫人道:“把她关起来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见她,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今日殿下还在,已经够乱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氏点头,随即叫两个健壮仆妇把人制住,硬生生拖拽下堂,众人心说,这哪是发落闻莺,分明是要把昨夜的事揭过不谈,看来在老太太心里,徐夷则还是轻易动不得的。
闻莺的哭声喑哑凄厉,徐安则不忍看不忍听,别过头去,却见冉念烟面色如常地看着闻莺被人带走,心说表妹一定恨透了这个无中生有的奴婢,再一想,闻莺也是罪有应得,也就释然了。
经此一闹,大家也没什么用膳的心思,虽然全家人济济一堂,几个媳妇百般调和,场面依旧冷冷清清的。
李氏献宝似的把徐康则推到徐太夫人面前,道:“老太太,康儿近来会背不少诗了,康儿,快背来听听。”
徐康则倒也不忸怩,奶声奶气地诵了一篇杜甫的诗,倒是吐字流利,却是《哀江头》,声调转哀,气得李氏暗叫不好,是谁教小孩子这些不讨喜的诗词用来驳她的面子的?
徐徕虽知时机不对,却第一次发现儿子的蒙学竟已精进到此等地步了,心说李氏毕竟做了一件好事,起码延请的西席先生是极出色人物,不是那种用“春眠不觉晓”糊弄束脩的穷酸。
饭后各自散去,冉念烟回到梨雪斋,和母亲坐在一处用茶,郝嬷嬷挑眉抱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