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好似已成了一个死人。
“我没有输。”他道,“我都算到了,算到了你的目的不单纯,算到了姑母会斤斤计较,便教会她一些话,给了她一支磨尖了的簪子,给自己准备了一把匕首——只有她死了,我才能心安,才能脱身,才能真正向皇帝、向世人证明你们是杀人灭口,才能真正毁了谢暄那个畜生,报我的大仇!若不是你们无缘无故在陆首辅那里揭发我的家世,又怎会断了我终生的入仕之路,我的十年寒窗、囊萤映雪算什么?就被你们这么轻描淡写地毁了?”
他一直很平淡,却比声泪俱下的控诉更令人不安。
就连冉念烟也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为了打压薛自芳,把薛衍的隐私透露给谢暄。
“我唯一没算到的,就是你竟然认识锦衣卫,你怎么会认识这些人。”
夏师宜拦在冉念烟身前,冷冷道:“当初因为你姑母的缘故,我才和父母一起跟随夫人、小姐来到徐家,你该问她。”
“哦?”薛衍笑了,漫不经心地唾弃那具尚带体温的尸体,“看来,罪魁祸首还是你,为什么呢?无论生死,都让我如此不好受,当真是冤孽。”
☆、第九十七章
周氏顶着惨白的脸,赶紧安排人善后,把夫人小姐们都请出梨雪斋。
此地有人横死,怕是以后都不能再住人了。
临去时,徐问彤垂眼冷冷看着僵卧在地的薛自芳,惊恐的神情还凝固在她的脸上,她的肢体看上去依旧温暖柔软,衣襟前渗出的鲜血宛若不知名的嫣红花朵,血凝成的花愈开愈盛,而她的生命竟一去不复返了。
听说人死之时,生前至亲会在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不知远在西北的冉靖是否会想到她的猝然离世。
纵使恨了半生,徐问彤也不得不对薛自芳的死去感到悲哀,她的路已走到尽头,而自己的路又在哪里?
“娘。”耳边传来女儿的声音,手中便多了一种温软的触感,是女儿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娘,咱们走吧。”冉念烟道。
心中升起现实的、踏实的温暖,徐问彤握紧了女儿的手,点头道:“嗯,咱们走。”
她们要离开这些已成定局的往事,越远越好。
···
漱玉阁中丝竹阵阵,诸多亲友对府内有人惨死还浑然不知,苏夫人虽察觉徐家暗流汹涌,也只把这当做各房夫人间的明争暗斗罢了,苏家也是如此,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赏过初绽的新荷,与漱玉阁一水相隔的戏台上摆起了一桌二椅,当红戏班喜福连的台柱子亲自献艺,因是私下聚会,特意选了几出插科打诨的喜庆戏码,诸如《占花魁》、《永团圆》、《十五贯》,都是团圆喜乐的结局,上了年纪的人尤其爱看,戏子的技艺又炉火纯青,一举一动顾盼神飞,女眷们也就渐渐忘了缺席的曲氏和不知所踪的徐问彤,沉浸在琐碎的闲聊中,互相交换着捕风捉影的流言。
此时,在二房的院落内,惊魂未定地曲氏一脸怀疑地看着冉念烟,可碍于锦衣卫在场,不好发作。
“幸亏来得及时,若再迟一步,薛衍可能真的逃脱了。”夏师宜说着,为徐问彤奉上茶水,依旧如从前在徐府时那样恭谨且周到。
徐问彤面露难色,并不敢伸手去接,勉强地笑道:“你……您请坐吧。”
夏师宜的笑转为悲凉,忽觉得身上穿的不是飞鱼服,而是灼人的烈火。
他把茶杯放在徐问彤手边,道:“夫人不必有所顾忌,对我来说,您不仅是主人,更是家人。今日令您受惊了,其实按照小姐原本的安排,是不会惊动您的。”
徐问彤想起薛自芳死前的话,难道真是冉念烟请他们来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来回打量着女儿和夏师宜,想从他们身上得到确切的答案。
夏师宜道:“很简单。”他拿出那本染了血的账册,“这就是小姐原本的目的,揭穿薛家侵吞寿宁侯家产的真相——当然,不仅是薛家,还有冉家的内鬼。可是这一切都因二夫人偶然造访梨雪斋而偏离了原定计划。我只代表我个人,而非锦衣卫,请问二夫人为何阴差阳错地闯进梨雪斋,您应该知道夫人小姐都在漱玉阁,那里应该空无一人。”
他虽然如此说,曲氏也明白,自己回答的每一个字都会呈现在锦衣卫上呈御览的奏疏里,成为甄别刑狱的证据,一言不慎就会殃及自身。
“我正是知道她们母女不在,见春碧带着两个人鬼鬼祟祟溜进梨雪斋,故而进去看看她要做什么勾当。不说别的,就说盈盈将来和苏家的关系,我都要多为她操心。”
夏师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冉念烟和苏家有什么关系?
曲氏似乎对夏师宜怀疑自己感到很不满,尖声道:“现在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老太太那边还等着我呢,可以放我离开了吧?”
夏师宜道:“可以,只是请夫人们放心,锦衣卫的缇骑会全天在暗处保卫徐府的安全,以防再发生不测。”
这分明是监视,可想起夏师宜和徐问彤母女的交情,曲氏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回内院换衣服,去去方才的晦气。
房内只剩下自己人,徐问彤才问道:“十一,你方才说,冉家还有薛自芳的内应,这指的是谁?是不是三爷他们?”
早在当年,冉家三爷就是个浪荡坯子,为了敛财无所不用其极,干出这种趁火打劫的阋墙之事也是情理之中。
夏师宜见冉念烟没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