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颜瞻环顾四周,发觉这是间密室。
他心有不解,这老贼将自己带到密室里做什么?且看他如何!
“段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颜瞻语气出人意料的和缓、平静。
“你倒是条汉子。”段庭庄说道。
“你妻女皆为我所害。你赶快动手吧。”
“我早已料到是你。这样的功夫,想必现今的江湖上也没有几人。”
“那你还啰嗦什么?”
段庭庄听到这里,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沉不住气,太年轻……”
这倒是有些刺痛了颜瞻。他不屑地皱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你要杀我,是为了你所谓的‘家仇’,是吗?”
“不错。当年若不是你潜藏在父亲身边,与朝堂上的贼官勾结,又得到了狗皇帝的默许,我一家人也不至于死得这样惨,全家二百余口,只留下了我和妹妹。你们连我府上的猫猫狗狗都不放过。那天,你们也算杀痛快了吧。”
仇恨蔓延过颜瞻的眸子,那些鲜红的过往,如电影般一一展露在他眼前,“可惜了,父亲一心为国为民,得罪了你们这帮狗贼,你们竟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想要将我一家斩草除根……这些年,倒也让你逍遥快活够了,今天,该还了。这一天你终究是逃不掉的。”
“逃不掉?我也逃了……你太年轻了……朝堂上的纷争岂是你所理解的那样简单的?宦海沉浮,哪有谁对谁错。你以为你爹颜枫是为了百姓为了社稷……呵呵,谁不是为了自己!”
段庭庄顿了顿,他老谋深算了太多年,颜瞻这样的“雏儿”若单凭着察言观色,根本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你可知,你是你父颜枫的养子吗?”
段庭庄话锋一转。颜瞻愣了愣,而想到以段庭庄今时今日的地位,颜家这点家事,想必根本瞒他不过。于是点了点头,答道:“不错。我确是养子。”说罢,他又补充道,“父母亲对我恩重如山,与亲生儿子一般无二。”
段庭庄一声冷笑。
“他待你和亲生儿子一样?哈哈,真是可笑!他颜枫也是官至宰相,能爬到这个地位的人,哪有资格谈论什么真心实意!他养你,不过是为了报当年政见不合引发纷争的仇,他要让他九泉之下的政敌亲眼见到,他政敌的儿子‘认贼作父’,认同、爱重他,一生一世羞辱他……”
颜瞻心中一紧,这些话简直颠覆了他的是非观念,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这狗贼!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你说这些屁话,我就信了?”
颜瞻自然是嘴硬的,不肯在他面前表露出丝毫的动摇。段庭庄早已料到他这个样子,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颜瞻心中更加惊惧,他额头鬓角渐渐升腾起微末的汗滴,密密地,布满额头、面颊。
其实,段庭庄的一番话,也触动了颜瞻心底最隐秘的一些记忆。他父亲颜枫,确实和他并不那么亲热,虽然他在颜家有着足够的尊荣,却没有得到应有的亲情……或者说,即使他是个养子,他也是传承颜家血脉唯一的男丁,父母亲在对他的栽培上,确实是耗费了不少心血与银子,但感情上总是隔膜着。
他小时候,只怯怯地问起过一次,他亲生父母的事情,颜枫的脸色,顿时阴沉得有如浓墨,半晌,才冷冷地回了一句“死了”,然后拂袖而去。而母亲则连忙将他拉到一边,铁青着脸告诉他,不要再问了,长大以后,自然会将这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他还太小。
不曾想,父母一直将这个秘密隐藏了起来,直到全家覆亡……再也没人提起了。
不出段庭庄所料,颜瞻陷入了沉思,那些令他难过、起疑、心痛、羞惭的往事,一一浮现心头。段庭庄继续微笑着,笑得那般诡异,让人心寒。
段庭庄从身后的多宝阁里取出一册书,在颜瞻眼前晃了晃。
“小子,这就是颜枫一家被害那天,我们从他家中搜出的物证。这是颜枫的日记,我将它们收订成册了,这是其中一本。”段庭庄拈须一笑,望空长叹,“唉,颜枫啊颜枫,你做什么恶事不好,非要假装文人,写什么日志,现在,这不都成了罪证了么?呵呵呵呵……”
段庭庄这次倒是十分好心,随手翻开了一页,给颜瞻瞧。颜瞻细细端详,那确是他父亲颜枫的笔迹。颜瞻心想,笔迹也是可以模仿的,他细看那书册,确是新装订而成的,但书中纸张微旧,确实不像是现做的物件,纸上隐隐泛着龙涎蜜香,那是父亲当年为官做宰时家中常用的物件,现在虽换了一批又一批朝臣,并没有人能像他父亲颜枫当年那样叱咤风云、家赀万贯,能用得起龙涎蜜香,便如段庭庄,在段府里“蹲点”的时日里,也不曾见到过这样好的香料。
段庭庄捻须:“老夫纵横一世,不屑用造假这种小把戏来骗你。”
这是见过段庭庄这么久以来,他说的唯一一句像男人的话。颜瞻想。
颜瞻端详那书册上的文字,灯光不明,他隐约看到了什么“瞻儿”、“匹夫”、“顾亭欢”之类的词。段庭庄知道他看不真切,却又一心想要看明白,竟“好心”走到他身后,袖间银光一闪,一则锋利的匕首显现,一片微凉略过,绳索已断。
须知那绳索早已是死扣上加死扣,凭人力无法解开,只能用匕首割断。
果不其然,颜瞻口中称“多谢”,然后接过书,凑着墙壁上烛台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