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此计不成,三十六计,计计都不成?若果真如此,她沈敏瑜今日也不会屈居在这洛城…”
冰雪垂目想着,顾心慈却睁开了眼看窗外车水马龙,有意无意道:“我来洛城中心地段还是七岁那年,那年就遇见了子诚……”她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你说爱一个人,是不是就是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冰雪看着顾心慈愣神,却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她只觉得小姐并非是在问她,倒像是自问自答,陷在一方软绵的寂寥之中。
“小姐…”她不免有些唏嘘。
“我在法租界出生,倒觉着那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虽那里也属于洛城,但那一道关卡,不仅是将一块地一分为二,更是人心之间的罅隙……我对这里倒是没什么感情,只是因为他……”
“小姐,若是姑爷对不住您…”冰雪知道她说沈张之事还是在小姐心中留有痕迹,“若是他敢对不起你!我就杀了他!”
顾心慈拧着帕子的手骤然收紧,她倏地坐直了身体,“若是你杀了他……我不是会像那水草一般随波飘摇?”
大风从车窗的缝隙里挤了进来,冰雪呼吸一滞,她将车窗缓缓摇上。
“我们还有顾家!您是顾家的嫡亲小姐,老爷怎会弃你于不顾?若是姑爷和沈敏瑜真的反叛来算计您,小姐您还有娘家人为你撑腰!”
“娘家人?”颇有自嘲之意,“若是父亲真的将我视如掌上明珠又怎会将我嫁与子诚,他如此不过是为了将计就计,顾家的枝蔓要长到洛城里那些世家必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其修剪干净…这就是为什么顾氏虽然远近闻名,却要在景家面前低头…因为我们在法租界之外是没有立足之地的,那些虚与委蛇的笑脸不过是表面功夫……再过几年政府全面接手法租界必定会进行全面的轻扫,若是顾家此时不在洛城站稳脚跟,到那时候就是四面楚歌,山穷水尽……”
冰雪听得心惊,乌眸微动,“虽是如此,老爷也不会弃小姐于不顾的!”
“不会?”顾心慈拉上了窗帘转头道:“如何不会?当他答应我嫁给张弘宪之时我便知道,他为的,是他在商界上规划的蓝图,所有的人都是他的牺牲品,除了顾!一!北!”
“少爷?”冰雪疑道:“少爷向来听您的话,老爷每每甚是欣慰,就算老爷……少爷也不会亏待您的。”
顾心慈嗤笑道:“不会亏待我又怎样?顾家的家业是我一点点打下来的,这么多年,我为顾家所付出的倒不如一个横空出现的庶子……况且不说他和金启璇之间的联系,他究竟是敌是友尚未定论,只是绝非我们的朋友!”
“小姐……”冰雪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从小无依无靠,凭顾家的接济方才捡回一条命来,老爷对她来说恩重如山,小姐是将她从小教导到大的人,她早已视如长姐,如今小姐和老爷之间生了嫌隙,她是帮谁都不是。
可总归总的还是要开解一番。
“老爷打您小儿就是紧疼着您的,虎毒不食子,就算真的如您所言他偏爱和青云小姐所出的儿子,可顾家也是有祖制的,嫡庶有别,就算他继承了家业可终归是迈不过您这道坎儿的,老爷给您的嫁妆放在这里,夫人的也都是您的,您现在就如太师椅上的断案包公,稳坐江山,只等着开堂审讯罢了,如何还与他一争高下。”
“你说得对”顾心慈凄凄的笑道,“父亲应了我的意令我如愿嫁给子诚我本应该高兴才是!可顾家的大计向一座山一样躺在眼前,沈家与顾家的关系日益敏感,所有的一切都事不宜迟……应当越快越好……”
“小姐你这般想便对了!早早的替顾家谋全之后,您和姑爷就可以琴瑟和鸣!”
“你倒是想的美妙!”她指了指冰雪的脑袋,转头又怅惘道:“若是真如你所说父亲那般宠爱我,他定会替我择选良婿,就算我倾心子诚他是断不会令我嫁到张家,唯一的作法就是令他入赘…可父亲没有这样做,甚至我都没有央求过他……你不觉得太过于反常了吗?说白了……张家只是他扩张顾氏版图的一个踏板,而我…牺牲掉又如何?”
冰雪心下省得小姐是伤感正浓时,无论怎么劝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眼看就要抵达沈公馆,她拉开帘子道:“小姐,我们到东府了…”
话一出口又觉得十分煞风景,她一路与小姐过来所讲皆是顾沈张三家的牵扯,如今她如此应喝倒显得有些突兀。
她胆战心惊的扶了顾心慈下车去,女子纤纤玉指,颜若舜华,粉光若腻,看不出一点刚才徒增悲伤的情绪。
门口迎接的人倒还符合礼数,冰雪本就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见东府的奴仆一个二个恭谨有度,哼哼的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过了正厅前的花园绕过了一座圣母玛丽亚喷泉,拐角就要去公馆的客楼,顾心慈趁机捏了冰雪一把,“一会儿行事切莫莽撞,沈氏正愁无事发难,若是被她捉住一点定会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此时老爷已经被她迷了心魄,到时候无论怎样都会偏袒于她,再不可像刚才一样行事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