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只想着怎么再想个点子好叫那薛家姑娘出丑才好。
席上宝钗正和探春低着头说话,探春讲了诸多园子里进来兴利除弊之事,提着这些小戏子便道:“原本养着这些玩意儿便是预备娘娘省亲时候用的,如今她们一年大似一年,白养着浪费,家里又从来只有买人没有卖人的,老祖宗这才叫发到个人屋里去当差,也算补上些缺儿。等过几年娘娘若是再要回园子里游幸再买便是了,横竖自有更好的。”正说着那芳官儿便手里端了个什锦海鲜的青花大盘挤过来,前擦后蹭看着就是没学好规矩、一派体统俱无的粗糙模样。探春眼里且容不得沙子,回头一看王夫人正陪着贾老太太聊天聊得热络,转头便喊了后面侍书并另一个小丫头上来接了盘子去上面布置,这边儿芳官儿还懵着呢,探春从牙根缝儿里出声喊了个婆子:“这粗手粗脚的还不拖下去,等会子脸面竟都要丢到亲戚们跟前儿了!”这婆子不敢含糊,又喊了个婆子上来捂着嘴七手八脚便把芳官儿拖下去,到底没弄出响动惊扰上面诸太太奶奶们,一场祸事就此消弭。
探春这边料理了芳官儿,那头转脸又和宝钗抱怨园子里诸多不法之事,咿咿呀呀两个直说到散席。薛太太看着庆国公、理国公并王家、史家几位太太奶奶辞了,便也起身带着女儿辞出去,这会子才有功夫问宝钗缘何身上衣裳换了迎春的旧衣。莺儿上前将来龙去脉一一分辨清楚,又拿包了脏衣服的包袱与她验看一回确无遗漏,这才气愤愤带了姑娘家去。
一路上宝钗哄了许久,等到家薛太太方才平了心气儿道:“明日叫人备了礼,单门儿送去与史家大姑娘并贾家三姑娘,且得好好谢人一番。只这个不存好心的丫头子可恶,若不是看着二姑娘好日子的份儿上,定要她说出个道理来方才罢休!”宝钗哭笑不得道:“那就是个混的,你与她讲道理,最后全是她的歪道理,错儿竟还都是旁人的,何苦磨牙费劲气着自己呢,不过玩意儿罢了。”薛太太又哼了一声,只道将来别让她遇上那丫头子才是。
这边贾家送过客人,王夫人正欲回荣禧堂,贾母便出声叫住她问:“今儿席上都是从哪些院子借的人?”王夫人懵道:“多是各处小丫头子调了几个来跑腿儿,还有些婆子上来守着,旁的便没有了。”这会儿鸳鸯悄声儿在贾母耳边附着说了两句,老太太眼中厉芒一闪道:“把人给我带上来!亲戚们来家做客,竟差点叫她们弄成进了个绿林里的贼窝了!”话音一落几个婆子押着芳官儿重又上来,自有王夫人身边儿的丫鬟认得她,赶忙将姓名出处报与主子。又有丫鬟说了今日席间来来回回几茬事儿,王夫人听完气得浑身直抖,儿子房里的丫头跑出来四处前擦后蹭的作,幸是今儿薛家姑娘给了脸面没把事儿闹出来,不然贾家真真一丝体面也留不住。当下存了气喝道:“你跑来席上这里作甚?”
芳官儿这会子早叫吓懵了,平日里气焰一丝不见,问甚答甚,便把其干娘拿她充数顶工之事倒得一干二净。王夫人立命人拿了春燕娘过来,这婆子只顾攥着钱袋子哭喊,坐实了偷懒贪财之事便叫又拖下去发落,屋子里几处仍旧着落在芳官儿头上。这芳官儿见平日泰山压顶般的干娘叫人轻松收拾得屁滚尿流,不由心里亦有了旁的主意,当下之哀泣道自己规矩还没学熟呢就叫干娘四处使唤,因此丢了家中体面,只求主子责罚。又干脆自己把另一桩公案吐出来道:“早先领两位姑娘去换衣裳,实是因着奴婢自己也不认得路,故此走得偏了。姑娘便把奴婢撂在半路转身走了,因怕丢脸挨板子,没敢速速请太太老太太的示下。”
贾母见她哭得可怜,又怜其身世,便认了她所说之话训斥道:“你只当那干妈的话是话,平日其他大丫鬟的教导就全不放心上了?今日府中大事且敢四处乱跑,可见平日叫纵容成甚模样!我欲严惩,然圣人有云‘不教而杀谓之虐’,且等你学全了规矩礼仪再论今日之事。既如此,便罚你三个月月钱,两年不允升上来做大丫鬟,你可认罚?”芳官委委屈屈磕头应下,王夫人在一旁接着道:“你们这些学戏出身的丫头子,本就比旁的家生子难调、教,老太太慈悲,与你留一条活路,我却不得不狠心一回。按我说,那春燕娘头一个可恶,自己的差躲懒推给旁人,又不用心教导女孩儿,索性撵出去吧。这个芳官儿,交给嬷嬷们打二十戒尺长回记性,其他便按老太太示下办。”贾母听了点点头无可无不可,芳官儿这边便被拖下去行刑。二十戒尺抽在小腿上,腿肚子肿得老高。芳官儿咬牙且忍不住泪珠儿,那动手的婆子一戒尺捣在伤口上道:“莫做那付样子,咱们这里没有怜香惜玉的人,也别埋怨太太,谁叫你自己管不住腿乱跑来?国公府规矩大,没撵你出去已是网开一面的特例,反正不过是皮肉伤,不耽误将来姑娘再装扮了唱曲儿。”
那几个与芳官儿同气连枝的小戏子倒讲义气,听说她受了罚便来一块儿合伙把人抬回怡红院。晴雯嫌闹腾挥手都赶了出去,又重新喊小丫头子上来与她洗洗伤口换上药道:“该!平日我们使唤你比使唤牛都难,你那干妈一句就利索跑到前面,问也不回来问一句,可不是该叫你吃回教训。”见着小丫头们手粗,又叫把药留下亲手与她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