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燃尽的昌德宫又看了一眼身后可怜的宫女,忽而觉得浑身无力,不知自己所为是对是错,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
“别再叫我世子,我已经杀了皇后和董妃,天亮后这件事会波及到昌德宫每一个人,你们不懂宫中刑罚,我只是想你们死在梦中,至少不必忍受刑罚的痛苦。”
蝉衣双眼通红,嘶喊道:“为什么做这样的傻事!这样做难道就可以恢复世子之位吗,你以为他们死的不痛苦吗?我亲眼看见她们死的有多惨!”
“皇后与董妃该死!早就该死!如今我没有机会登上君主一位,她们也休想!那些说要跟随我的卑贱臣子一早就算计了要投奔她二人,我现在要他们无人可靠!而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要跟随我吗?我人之将死,你们早走一步又如何!”
蝉衣望着慕连侯他充血的双眼,想起娘亲曾告诉她,一旦人的眼睛红了,便有了心魔,她颤抖着往后退。
眼前的宫女如此可怜,慕连侯望了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心中略有不忍,单手扶着额头,轻声道:“你既然命大就快逃命吧,很快就会有人来捉你我了。”
她此刻只敢嘤嘤哭泣,“我的命就像蝼蚁一样,我能逃去哪里?逃来逃去也在宫中,能逃过一劫吗?”
慕连侯本提棍离开,闻言猛然驻步,转身朝她头顶敲了一棍,蝉衣双目一闭晕了过去,他将她拖到宫墙下一处杂草中,转身一人往乾波殿去。
天未亮时已然东窗事发,四处高喊昌德宫走水,随后又传出皇后整夜未归,而后上下搜宫,又传噩耗,董妃及侍女被人乱刀刺死在房中,两个时辰后皇后尸首被找到,她被人勒死于一处鲜少有人登高的阁楼。
谁也料不到发展了数年的两派势力,竟就这么悄无声息消失殆尽。
一时间宫中闲言不断,未料到发生如此大事,而彼时的慕连侯已被国师关入地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写的特别慢特别累,下一篇我一定要写爆笑轻松文···
☆、傀儡
那日夜中,圣上与国师亲临地牢,慕连侯被关在一个牢房深处的牢笼中,随行官与公公全部退下,圣上面色凝重端坐一旁太师椅上,而国师则开了牢笼,独自钻了进去。
“何不抬头看一看你的父皇?”
慕连侯始终垂着头,他细长的手指在膝上敲击着,“所以呢?看又如何,不看又如何?”
国师裂嘴诡秘一笑,“假的。”
他闻言不解,却缓缓探望,却见椅上的君王仪态依旧,只是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国师抬手挽袖又蹙眉,那君王竟也做的一模一样,像是一个被操纵的傀儡。慕连侯大惊,不顾脚腕上锁着一只铅球,冲上前双手穿过铁杆死死攥住国师衣领。
“你这个下贱的小人,你对我父皇做了什么?”
国师毫不畏惧,抬指一敲,那君王形态如散沙一般崩了一地,他又在慕连侯眼前抬袖一挥,君王又出现在太师椅上。
慕连侯彼时才清醒,望着国师高帽下的脸只觉得一阵晕眩,讷讷松开手,“你会妖术……”
“世人喜欢称这叫妖术便叫吧,其实你应当感谢我,若非我造出帝王的幻象,宫中早已乱套,你也抗不过这一局面,其实君主早已死在天山,我这么做实则是在帮你们。”国师目色一寸寸度量他,“你这下倒是不吃惊了?”
“有什么好诧异,”慕连侯松开手,往身后石墙上重重一靠,滑坐在地,疲倦得趴在膝上,“他是死是活,我都有一日会被逼到如厮地步,要杀要剐随便你。”
国师摆头,“我还不想杀世子,今次来是想告诉世子,多谢你杀了皇后与董妃,若非你如此鲁莽的举动,我如今也想不到这样的对策。”
“什么意思?”
“你杀皇后与贵妃,实则为我清出一条路,当下乱臣贼子必定乱无章法,趁着两派群龙无首之时,我会以圣上之名昭告天下你杀人一事已然彻查清楚,事实是你拿到证据证明皇后与董妃是朝中乱党,你一心为朝廷除去她二人,借此再恢复你世子之名,而我再宣布圣上退位于你。”
慕连侯与他对视,视线中似电光火石,均在衡量试探。
“废我的是你,恢复名义的又是你?你以为我是给你耍的吗?”
“你可以不答应,我继续用幻象,你继续关在牢中等着被处死。”国师淡淡一笑。
慕连侯双手死死攥住身下草席,面上却淡然,“你说这么多,无非只有一句是真的,唯有听你的,我才能做吴国的君王。”
国师笑着点头。
“为什么不继续用父皇的幻影来操控朝臣?”
“我此前受伤闭关,使你父皇之象失信,我需要一个实体,你若肯乖乖听我的,一国之君就是你的,到了那时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为你一摆前程,你为我所用,互为利益。”
这一夕之间慕连侯想起许多人,心已动摇的臣子们,一夜消失的百里扶桑,他们只是为了一个“世子”,不是为他,他又不住想起那个女孩子,想起她年幼时真诚的笑,哭泣的眼,想起再见时她的不肯坦白,和如今的冷冷清清。
无论是君臣还是眷恋之人全部一样,看透他的无能,所以不愿靠近。
他本平常人,天下人都轻他负他,只因他身在帝王家。
身在帝王家就要如此不幸吗?
他抬起头,眸深处死寂一般黑。
“为了荣华富贵怎样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