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先生最喜欢念叨雅之,你也并没有你表现得那样粗枝大叶。”
“于博从小身患隐疾,先生说,他怕是很难活到成年,就是活到了,也该是个残废。你却活蹦乱跳,看着精神得很。要么就是于家请来了再世华佗,要么,就是你李代桃僵。”方铭看了一眼旁边的屋子,问道,“你和他,真是旧识?”
“我们三人,皆是旧识。”于博低声道,他沉默片刻,抬头看向方铭,“祝启他恨不恨魏尤溪?”
方铭眯了眯眼,道:“有你报复魏尤溪就够了,祝启又笨又怂,你不要拉他下水,他只会拖你的后腿。”
“我不想拉他下水,我只想拉你下水。”于博诚恳道,“你不担心,魏尤溪早晚有一天知道祝启的身世,他那样的人,为了面子什么都做得出。”
方铭摇摇头,笑着拍了拍于博的肩:“你呀,不要算计我,我不是你能算计的人。”
他的话颇有深意,于博愣愣地看着方铭牵着马走了,一时都忘了去拦。
御书房里,祝启战战兢兢地站了片刻,终于等到了顾学士吩咐看书的话,脚下生风地蹿去了隔壁屋。
皇上一直等他走了才开口道:“他那眼睛怎么了?”
“明显是哭肿了,许是想家了吧。”顾学士笑眯眯道。
皇上叹了口气:“你说他胆子怎么这么小?朕刚才都不敢多看他,就怕把他吓到。不行,以后里待着,别到朕跟前了,朕堂堂一个皇帝,还成天要顾忌他的感受,朕简直憋屈死了。”
“要么就都说开了,他一次吓够了,也就好了。”顾学士建议道。
皇上想了想,道:“不行,不能为打老鼠而伤了玉瓶。罢了,且忍他几日。”
康安从外面进来,一副邀功的样子道:“皇上,那个于博,奴才查出些眉目了。”
“说。”皇上没好气道。
“那个于博从小就患了佝偻病,八年前得了一次伤寒,不知为何病竟好了,然后便连中了秀才、举人。”康安道,“也是在同一年,于家的故交御史赵静因为参奏襄王,被砍了头。赵家男丁流放去了江西,女眷都入了教坊。赵静的独生子赵裕到了江西没多久就病死了,他的母亲、姐姐也都守节自尽了。”
皇上眉头一跳,笑道:“有点意思。于未暖胆子不小,敢玩李代桃僵的戏码。方铭知道他那个师兄有佝偻病吗?”
“方公子这样大智若愚的人,就是知道了,也不会点破。”康安回道。
“还有吗?”
“赵静曾说,参奏襄王是魏大人提议,结果赵静的折子奏上去了,魏大人那却没有动静。魏大人自然是说,赵静胡乱攀扯,先皇也没有信赵静的话。”
顾学士神色动了动,见到皇上瞥了过来,只好道:“臣有些话,应是该讲的,但是怕污了皇上的耳。”
“说吧,朕的耳朵本就不干净。”皇上笑道。
“赵静年轻时经常同魏尤溪一起出入花街柳巷,后来有一天,两人仿佛约好了般,都不再去那些地方了。时间,臣记得就是在约二十年前,刚过完年没几天。当时有过传言,他们中有人被一个怀孕的女人赖上了。”
皇上怔了下,道:“那个祝启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到八月初七,就正好满十九岁了。”康安道。
“之前许阶要给祝启说的那位小姐,是谁来着?”皇上的语气急促了起来。
“是,是魏大人家的二小姐。”
皇上兴奋道:“这于博,不,赵裕,难不成是祝启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他要报复魏尤溪,便指使弟弟去娶魏家的女儿,就是借这个女儿套话,从内部攻破魏家。”
顾学士不紧不慢道:“也有可能,祝启是魏大人的儿子。皇上您还记得,那个在赵裕进京没多久就病死了的香芹吗?”
皇上拍了下桌子,惊叹道:“这个想法更惊悚,朕喜欢。”
“皇上,您有什么打算吗?”
“看好戏。”皇上笑道,“就看赵裕和魏尤溪狗咬狗,朕还要帮赵裕一把,把魏尤溪和他背后那几位自诩清流都给拽下来。”
“皇上,您可记得您刚才的话,可千万别为打老鼠而伤了玉瓶。”顾学士好心提醒道。
“啧,朕记着呢!有方铭盯着,祝启不会有事的。”虽然这么说,皇上还是叮嘱了康安一句,“小心盯着他们俩,若是赵裕再敢算计他们,不用禀报朕,直接把人抓了投到天牢里。”
“是,奴才遵旨!”
隔壁屋里,祝启没吃早饭,没多久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他有些怀念方铭本来买来做早饭的另一篓馄饨,也不晓得那是什么馅的。肯定不是素三鲜,方铭从不连着吃重样的东西。那是什么?白菜鸡蛋?西葫芦鸡蛋?青椒丝瓜?
祝启越想越饿,肚子也叫得越来越大声。他灌了一肚子的水,没把饿劲顶下去,反而跑了好几趟茅厕。
还是外面伺候的小太监听到他肚子咕咕叫了,给他送了一叠糕点来,好歹让他撑到了午膳时候。
祝启先恭恭敬敬地等着顾学士动了筷子,自己才敢开吃。顾学士看着吃得认真的祝启,心里叹了一声,真是傻人有傻福。
他本以为,先皇是个极聪慧的人了,偏又来了一个更加聪慧、心思难辨的昌王。昌王继位后,他想着,天底下是没有什么能让新帝放在眼里的了,太子也许能算半个,结果自己又猜错了。
他真的是老了,看不懂这些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