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又是海船归航的时候,这一年里,赵由晟派往宾童龙贸易的海船已经往返三趟,做瓷器与茄蓝木贸易,获利极为丰厚。
泉州海商行会推举陈端礼为行老,陈端礼与一众海商到通远王庙前立下誓言,海商间互不攻击,相互救援,航线自此安全,海贸再次繁荣。
合伙人范投黎想将小船换大船,开拓航线,往后航线不只走宾童龙,还要走真腊,蒲甘国。赵由晟本也有这个意思,他将这一年舶商的所得拿出,与范投黎合购大型海船。
他们虽然狠挣了一笔,且各自都有家底,但还不够钱制造新船,最终经由费春江的介绍,两人购买到一艘半新的大型海船,价格相当公道。
小船换大船后,当务之急是雇佣船员,以前没配备的通事、部领、船医等职位,也该配备上,赵由晟将雇佣船员的事委托周英和苏勤去做,自己也到番馆和海港酒馆里招揽人才。
赵由晟在外从不声张自己的宗子身份,奈何他仪貌出众,言谈举止不凡,招人惦记,渐渐有些人知道他是宗子,且私自从事舶商,手里有艘大船。
按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尚王家不也私自从事舶商嘛,可坏就坏在有个船员叫阿贵,是郑家船上的砣工,参与过龟山岛的战斗,对武艺高强,夸弩执剑,所向披靡的赵由晟记忆深刻。阿贵在酒馆里见到赵由晟,听人说他是个宗子,还跟人争辩说不可能。
阿贵把赵由晟参与剿寇的事说出,当时和阿贵喝酒的水手不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后来赵由晟擅自去海外的事就传开了。
这段时日,赵由晟前往梅溪看龙窑,还顺便去了趟海昌县,等他回来,发现家里都是人,庄蝶和庄鲲在,端河也在,陈郁也在,甚至还有一位尚王家的仆人,赵由晟就知道出事了。
原来有人到处宣扬赵由晟偷偷出海,前去三佛齐、麻逸等国干不法事,说他勾结海外番王,意图谋反。甚至还写成长文,贴在宗学和宗正司的大门上。
赵由晟笑道:“多半是奚王房派的人搞鬼,说得还有鼻子有眼。”
在泉州里小打小闹,赵由晟根本不怕,出自尚王家族的宗正清楚是怎么回事,不会信这样的鬼话。
赵庄鲲严肃问:“由晟,你之前是不是真得出海去三佛齐?”
“我是去了,我参与陈纲首的剿寇行动。”赵由晟认,他还真做了,只不过并非是什么勾结番王。
“阿剩是为了剿寇才出海,绝无勾结番王的事!多亏阿剩发现刘河越意图对我爹下毒,我爹才没遭他毒害,龟山岛取得大捷,有阿剩的功劳。”陈郁护着赵由晟,为他委屈,参与剿寇的人都得到朝廷的嘉奖,而阿剩却因为是宗子,反而要被责怪。
赵端河摇了摇头,忧虑道:“这下可就麻烦了,奚王房派的人肯定会拿由晟出海的事大做文章,他们才不管事实如何。”
赵庄蝶为赵由晟鸣不平:“阿剩是剿寇功臣,怕他们作甚!”
“我爹和远涯愿意为阿剩作证,还有船上船员也能作证。”陈郁也会出来作证,必要的话,陈郁和父亲会去恳求杨焕和尚王家海船的王纲首站出来证言。
“都先别慌张,最多坐实我私自前往海外的罪。”赵由晟很冷静,他早有意料。
赵端河斥责:“那也是重罪!”
一听到重罪,赵庄蝶急得团团转:“哥哥,端河,你们快想想办法呀!”
后来证明,赵端河说重了。
赵由晟没有因为擅自出海前往番国被削为庶民,也没被判刑,因为陈端礼与一众参与剿寇的海商出面求情,朝廷赦免了赵由晟。
一番风波,使得赵由晟在宗正司的惩劝所里关了十多天,期间在惠州的赵父急得如热锅蚂蚁,一连给家里写了五六封家书。
赵由晟有丰富的关禁闭经验,他在宗正司的惩劝所里读书、睡觉,悠然自得,到释放时,他还因为缺乏运动,长了点r_ou_。
宗正司释放赵由晟当日,一众好友在春风楼里办酒宴,祝贺赵由晟脱离囹圄,恢复自由身。
庄蝶,庄鲲,端河在场,陈郁、远涯、范投黎和费春江在场,连顾常也来了,最不可思议的是陈繁居然也来喝酒。
众人开怀畅饮,言谈甚欢,喝至夜晚,酒桌上只剩陈繁和赵由晟、陈郁。
陈繁酒量极佳,酒国里难逢对手,直到他遇到赵庄鲲。赵庄鲲家里经常设宴,他这人千杯不醉,生性率直豪迈,居然和陈繁很合得来,两人你句我一句,你一杯我一杯,于是都喝醉了。
陈繁已有七八分醉意,原本费春江想送他回去,他说他还有话要问赵由晟,让费春江先走。费春江挺担心,身为大繁的友人,陈郁的番语老师,他很清楚陈家的事,知道陈郁与赵由晟关系异乎寻常。
费春江本不放心,怕陈繁发酒疯——虽然难得一见,陈郁说有他在没事。
费春江走后,陈繁囔囔他还没醉,硬让赵由晟陪他喝,赵由晟喝得克制,所以他只是半醉,他给陈繁倒酒,淡定说:“你想问什么?”
“我问你,你就老实回答?”陈繁想要执金杯,金杯在他眼里成双影,他的手不听使唤,显然已经是醉得神志不清。
赵由晟回:“当然,有问必答。”对于一个醉鬼,没什么话不能说,反正等他酒醒什么都忘掉。
“好,你最好守信!”陈繁拍桌,把金杯的酒震得泼洒。
陈郁默默拿出手帕将泼洒的酒水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