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玉本无价,岂因雕工论短长。
原本承译是来劝萧池回去休息的。可九王爷却手中轻转,匆匆将棠花钗收入袖中。一转身,丢下一句,“备车!”
承译一愣,这不才刚从牢里回来没多久吗,都这么晚了,这九爷还要备车去哪里。
饶是疑惑也未敢多问,按九王爷要求又备好了车驾。上了车承译才知道,这目的地依然是牢里。
萧池原本以为自己能放下的,可将她一人放在牢里,他一人回来后总是坐立难安。平生第一次觉得这一夜如此漫长,他竟连两个时辰都等不到了。
罢了罢了,还是将她带回来吧。她若不愿,哪怕真的打晕了弄回来呢。反正。让他一人在府里待着,他似乎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车上,他吩咐承译,“快些。”
宽阔街道上,五匹白马风驰电掣,犹如天降,畅通无阻,可他还是嫌慢。
“是。”
承译又一鞭子狠狠抽在了马背上。
牢里,灯光晦暗。
叶棠执拗,叶修庭好说歹说,无论是好言相劝还是厉声喝她,都没能让她跟着九王爷回去。
她本来就谁都不怕,也谁都不怕得罪。是啊,曾经,她为了他,连人言都不畏。
叶修庭觉得奇怪的是,她要留下,那九王爷最后竟然也没了办法,居然就这么顺着她了。
萧池走后,叶棠与叶修庭谁也没怎么说话。她只是陪他静静坐着。
他娶了亲,她嫁了人。以前不能说的话,现在就更不能说了。
“叶棠。”
与她并排坐着,叶修庭唤她,她也不答。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欠身,拿起了他的右手掌。
她从将军府嫁出来的时候,他手掌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被白纱缠着。
这会儿再看,他那掌上为她挨的那一刀终究是留了长长的疤痕,贯穿掌心,呈前窄后宽,摸起来甚是粗糙。她颤颤摸着他的手,一低头,似要落泪。
他最见不得她哭,轻声道,“叶棠。”
她将头一别,匆匆用衣袖一抹眼睛,又问他,“叶修庭,你好吗?”
他却看着她,满眼温柔宠溺,低声说,“叶棠好,我便好。”
可她究竟算好不好呢。那个九王爷待她不算差,九王府上下待她也都不算差。承译事事周到,和风医术高超又为人有趣。
除了她还是会常常梦到他,梦到春天来了,他抱着她穿过开满蔷薇的小径;梦到他将她举过头顶叫她叶棠;梦到他宠溺揉揉她的发,说,不过是调皮了些,又有什么关系。可每每醒来,眼见的不是窗外落叶枯黄便是皑皑白雪,哪里有什么春天,又哪里还有他。
唔,若是除了这些,她一切都还算好吧。
牢里安静,不多会儿,她额角碰在了他肩上,有些犯瞌睡。一连几次,都重重磕在叶修庭身上。叶修庭肩膀硬,硌得她有些难受,她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身子一侧,他将被锁着的双手轻轻一抬,“来,叶棠,靠在我身上睡。”
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见他正轻轻抬着手等她钻到他怀里去。
他的怀抱,她一辈子也无法抗拒。
谁叫她在他肩上怀里长大啊。
一靠在他胸膛上,她立刻便觉得舒服许多,似乎连心都安定下来。他身上有她曾经熟悉的一切。
除了是她爱过的男人,他还是陪她长大,给她安全感的哥哥。
叶修庭看她睡了,自己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许久没见她了,他只顾着低头看窝在他怀里的姑娘。
他大婚那天,他盼了她一天,想见她一面。没等到她,却等到了她送的那只小瓶子。他几乎一眼便看出来,瓶上花是她画的,可那字却不是她写的。
一笔一划,刚硬凌厉,执笔的人,该是一个男人。
不过是她的一只瓶子一句话,便轻易毁了他的新婚夜。他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即去九王府看看她。
直到今夜,才终于如愿以偿。她似乎变了一些,可似乎又没变。还是倔脾气,小任性。
一趴进他的怀里,她便更困了。自来了她就没怎么好好跟他说话,这会儿牢里没了别人,她终于迷迷糊糊开了口。
“你为什么要娶别人,甚至,连喜帖还要自己亲手写?”
为什么要娶李知蔓,不过是因为老将军一句,侯府不在,叶家绝不可失约。更因为圣意不可违。至于他自己写了喜帖,不过是盼着她能认出他的笔迹来,能让他见一面。
叶修庭正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又见她轻轻合了眼眸,窝在他怀里开始一遍遍叫他的名字,“修庭,叶修庭。”
这些日子以来,她要么是不敢叫,要么就是叫了也没人应。多少次忍不住要张口,最后又被她生生憋了回去,牢牢将那三个字堵在心里。
他低头吻了吻她额头,“叶棠。”
夜深,牢里湿寒,他解开了自己身上衣裳,想给她披上。可是手脚都被锁着,他的衣裳解是解开了,就是脱不下来。他干脆将她往怀里按了按,就这样用身上的衣襟将她一裹。
她睡着的样子与以往他守她的夜里一模一样,安静恬然。他不知道她平日里是如何与那个九王爷相处的,九王爷又为何能容她如此无礼,她要留下,九王爷当真就让她留下了。一身花开蝶随的衣裳,看的他心里不住难受。
可当她站在他身边,扯着他衣袖不肯走的时候,他的担忧和难过就都消散了。她还是离不开他,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