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见她神色默然地看着自己,毫无商量之意,怕她再怒火攻心,出其他问题,随意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众人领命而出。
屋中一下安静下来,接着是她平淡无波的声音:“绍信在哪…”
“我让人给他整了衣冠,尸首现在放在耳房…”
她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放手吧…宇文邕…不可能了……我们,再也不可能了…若你再留我在你身边,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绍信一样,有一日会冲动地想要杀了你…”
他抿唇望着她,手将身下的被褥握出无数的乱痕。
“杀了你,我也会自杀谢罪。”她抬手抚上他脸庞被自己弄出的抓痕,嘴角是无可奈何的笑容。
他按住她的手:“落儿…我…”
“我不想听你再威胁我什么,其实绍信说得对,这般苟延残喘地活着,有什么意义?…”她说着,眼中涌出湿润,顺着她瘦削地脸颊滑下,划入她嘴角的微弧,“那些齐国宗室贵女,我姑父司马消难,只要你不怕天下人寒心,想杀便杀吧…在我眼里,最重要的人一个个都死了,这些人还算什么?他们谁能胁迫我?!你想杀,尽管去杀!杀到一个都没有的时候,我也就真的再无牵挂了!…”
她声音艰涩,渐渐染上鼻音。
“落儿,这是意外,真的只是意外…我若想杀他根本不会救下他…”
“意外?”她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陛下既不信任,又为何要救他?刚刚陛下明明看清楚了是绍信,也定知道你的隐卫会来救驾,为何还要出那么重的脚?…为何不阻止那些拔剑出来的人?…为何眼睁睁看着绍信死去…”
他被追问地无言以对。
她复冷笑道:“宇文邕,别再解释什么,那样会让我瞧不起你,让我觉得自己以前看错了人…”
她的话一句句刺进他心里。
他颤抖地按着她的肩,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缓缓道:“我可以放你,但你要养好身子…”
“不!我现在就想离开你,我不信你!”她吼道。
他眼露哀伤,却没有松口:“你可以不信,但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若不肯养好自己再走,朕便不会放人!况且如今朕也受了伤,不便回宫,你弟弟伤了朕,你不该等朕伤愈再走吗?”
她低低笑出了声,一字一顿道:“陛下,你到底想怎样?!但愿你信守承诺,否则,我真的不会再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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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下来,两人如往日一样同食同饮,可一道无形的墙却将他们阻隔了一般,让他们再无交流。
夜晚的时候,宇文邕偶尔趁着她睡熟想要抱她入怀,可她似乎多了很多警惕,还不待他碰到,便弹坐起来如临大敌。
他无奈之下,只得与她分房。
何泉看在眼中,偷偷在尘落的药里下了迷香媚药。
尘落食用后不久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异样。
为了恢复神智,她打碎瓷碗刺伤自己,又跑到院子里,直接跳进荷塘中提神降热。
宇文邕紧随而至,亲自跳下去将她打晕带上了岸。
但池水寒凉,两人都染了风寒。
宇文邕顾不得自己,见她这般模样,虽知道何泉是为他着想,还是不免大怒,罚何泉在尘落的屋外跪了一晌午。
那事之后,尘落对宇文邕变得更加冷淡,字里行间也多出许多嘲讽之言。
何泉私下想与她解释是自己擅自而为,她却只道她知道,但若是当时她不跳进池塘,他又岂会放任着不管…
何泉无言以对,请罪后无奈地离开。
几日下来,宇文邕背后的伤基本愈合,伤寒似乎也好了。
尘落因为这段时日本就体弱,加之伤心过度,烧了一场,身子始终虚弱,但见他伤势好转,便又一次将先前的事情提了出来。
宇文邕默然片刻,只道让她回去休息,会尽快安排…
她无奈之下,只得暂且作罢,可谁知他却趁着夜色,将她带回了宫。
她醒后大怒,将房间里能砸的都砸了一遍,又拿着剑将屋外的花草挥霍一番。
发泄过后,她疲惫地瘫坐在窗前的红梅之下。
望着这曾经寄托了他们无数回忆的地方,耳边竟回荡起《梅花落》的旋律。
何当与春日,共映芙蓉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