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灯灭恨散疏归
钱三瘦下来之后,站在杜后的面前,低着头,模样羞答答,神色胆怯怯,仿佛一个少女站在心上人面前的情景。
海福在一旁看的有些变扭,而杜后却看得失了神志,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钱三白白净净,身材修长地立在她的面前,半晌后才说道:“将头抬起来。”
那一声的低哑是海福从未听过的,不得不让他疑惑地看去娘娘,只见他眼中从来从容如泰山的皇后娘娘失了魂一样慢慢地站起来,走向殿下的钱三,一步一步,仿若走在梦境里一样小心。
没人知道此刻的杜敏贤心境如何,也没人能够体会。这是他们初见的模样,少年笑得很温柔,眼睛中满是柔光,红唇白齿,一段fēng_liú里少了放浪多了内敛。
这才是她曾经爱上的宫夕月模样,而不是如今昭仁殿里那个醉生梦死,不愿回归现实,沉静在颓废破败中的人。
杜敏贤伸出手,仿佛要抚摸上一剪残影般的小心翼翼,然而她再怎么小心也还是要回归现实。那钱三不堪压力在杜后慢慢伸来的手下,直直跪倒地上。
钱三匍匐着说:“娘娘,娘娘饶命,娘娘饶命。”他太害怕了,杜后手指纤细苍白,指上带着的护甲泛着泠泠的寒光,像是催命的镰刀。
他不知道杜后为什么对他笑得那么温柔,可他作为人的本能感到了危险,总觉得杜后下一秒便会杀了他,所以他怕。
“你果然不是他。”
海福惊恐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望着杜后,这道声音出自杜后口中?他追随了杜后尽十年,却从未听过杜后如此心灰意冷的声音,仿佛整个人都碎了。
杜敏贤放下了手,她缓缓地闭上了眼,随后转过身去,走回了凤椅,面对着凤椅,背对着所有人,她说道:“将他送下去。”
海福片刻不敢迟疑,立即带着钱三离开了朝凤殿内。一会儿后,海福回来,他见杜后还是那样站着,如同他离开时一样。
“娘娘,那钱三……当如何安置?”海福低着头。
杜后沉默了许久,许久后才睁开眼睛,漆黑的眸中少了一些温度。她一拂袖,转身坐在凤椅中,说道:“先养着,或许日后会有用。”
“是的,娘娘。”这一声后,朝凤殿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海福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皇后的其他吩咐,瞧了瞧殿外的日头,不由开始自己找话,“娘娘,您瞧是否应该让人送午膳过来了?”
杜后手背撑着额头,目中清荡荡地望着殿外一点点高升的日光,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她说:“送吧。陛下那里也送去,该用午膳了。”
海福心头抖了抖,应了一声是,退下了,走在路上心疼的不得了,他算是瞧着皇后娘娘从一个清秀的姑娘长成如今威仪四方的皇后的,最清楚皇后娘娘的不容易,而皇上又与娘娘这般的……
唉,作为一个奴才,海福纵使再为娘娘感到不甘,也只能在心里替娘娘疼一疼。
昭仁殿内,传出一声砸碎东西的巨响,随后是一声呵斥:“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全都出去!”那声音沙哑难听,像是一个几天几夜没有睡觉的酒鬼。
而那个酒鬼不是别人,正是大熙国的皇帝陛下,宫夕月。
一个个宫婢逃也似的从昭仁殿出来,花容失色,惊险万分。她们的皇帝陛下曾经不是这样的,曾经温柔美丽,一眼便能叫人丢了魂,如今却满脸沧桑邋遢,瞧不出丝毫高贵来。
不久后,宫夕月病了,大熙国皇帝开始缠绵病榻,但是没有任何人感到担忧。因为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反正只要杜相仍旧健朗,大熙国便依旧会昌盛下去。
杜相的早朝后,苏长亭从太和殿内走出去,迎着橙色的薄光,人面如玉,翩翩风度。海福走上前,唤道:“苏太傅,娘娘着老奴来唤您御花园觐见。”
“微臣这便前往,海福总管请带路。”苏长亭拱了拱手,还是那八方不动的模样。
御花园里的花都谢了,然而草叶却还是茂密,这本该万物休憩的季节偏生在尊贵的皇族后院里别开生面的生机勃勃。
苏长亭朝着湖边静坐的杜后拱手拜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爽朗的秋风吹过,湖面波光荡过,杜后依旧安安静静背对着苏长亭,她在喝着热茶,看着湖景,仿佛身后的苏长亭根本不存在。
海福纳闷了好一会儿,苏长亭却没有丝毫异样,只是等着。
“海福,你先下去。”杜后说道。
海福犹豫一下,觉得有些不妥,后宫之主与朝中重臣孤男寡女共处一处,传出去又不知道被怎么说道。可他再怎么犹豫也还是要下去,于是海福抖了抖嗓音应声退下。
“苏太傅,在这朝野中,是否所有人包括苏太傅你都只认杜相的话,而不认本宫一国之母的话?”杜后放下杯,秋风其实吹的她头有些隐痛,可她只是皱着眉忍着。
“微臣不敢。”苏长亭又是一拜。
“如今陛下卧病在床,杜相把持朝政,本宫一个后宫中的人,已经开始无足轻重,无人会关注几眼了。这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天子还在,朝臣也依旧是那班朝臣。可本宫怎么觉得这天日都换了呢?”
苏长亭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杜敏贤则慢转过身,她撑着石桌起身,看着苏长亭低眉垂眼的模样,笑着说道:“本宫自幼便养尊处优,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