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柚打算再邀请他上去坐坐,话到了嘴边,还是收了回去。她今晚确实不太舒服,于是放弃为难周霁燃,也不自讨没趣。
“费用怎么结?现金还是从你欠我的钱里面扣?”
“随你。”
“那就扣吧。”杨柚对他眨眨眼,“记好了,还有三千九百五。”
***
第二天一早,杨柚早早起床,好好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在浴室里鼓捣一番,然后对着一片狼藉,笑了。
回到床上,她拨了通讯录最后一个号码。待电话接通后,用最无辜的声音地说:“你过来一下,我家水管坏了。”
对方静默几秒:“你找别人吧。”
杨柚撇了撇嘴,真是块硬骨头。
早上没什么事,周霁燃拒了一单活,给同事打打下手。
过了一会儿,陈昭宇接了个电话,走过来跟他说:“霁燃啊,你去那个南里花园跑一趟,有个修水管的单子。”
“……”
南里花园,他去过三次。
第一次,他被一个自视甚高的女人约炮了,他拒绝,那女人吃了他的豆腐。
第二次,还是这个女人,他上门帮她修热水器。
第三次,又是这个女人,他送醉酒的她回家。
他的工作处处与她相关,看样子她是打算一直缠着他不肯罢休。
周霁燃换掉工作服,拎起工具包,和陈昭宇打了声招呼,出了门。他尽量看得开,自己光景惨淡,骨气又不能当饭吃。
只是在按铃上楼前,周霁燃立在花坛边,默默地抽尽了一根烟。
杨柚早就准备好了,依然是上次那双拖鞋。
周霁燃进门,目不斜视,直接问道:“哪里的水管坏了?”
杨柚拖拖拉拉,看着他似笑非笑,就是不肯直说。
周霁燃看出她在拖延时间,越过她直奔浴室。
杨柚跟了上去,周霁燃对着满地狼藉眉头越紧,她越高兴。
“周霁燃,怎么办……”杨柚一脸无辜,“我怕自己收拾不小心摔了,要不然你帮我打扫一下吧,我给你加钱,行不行?”
周霁燃的沉默升了级,拎过拖把将地面清理干净,又拿出工具把水管修好。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走到杨柚面前,认真地说:“杨小姐,你的行为让我很困扰。我真的没精力陪你玩下去,你找别人吧。”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下次你再一时兴起弄坏个什么东西,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周霁燃凝视着她,重重吐出两个字,“没劲。”
杨柚沉下脸,她不快活,也绝不可能让他好过。
周霁燃昨晚对她说的那二字,未免令她有些飘飘然,以为他是欲擒故纵,抬高自己身价的把戏。
杨柚冲到床铺上未叠起的被子里一顿翻掀,找到自己的手机,从中调出几张照片给他看。
照片里男人揽着女人的肩,正是她那次尾随周霁燃拍到的照片。
周霁燃终于变了脸色。
杨柚晃晃手机,说道:“那天和你见面的女人,是有夫之妇。如果她的家人看见了这几张照片,会怎么想?”
周霁燃直视着她:“我和她清清白白。”
杨柚反诘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周霁燃抿着唇,盯着杨柚,心里飞快地盘算。
颜书瑶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她心善帮他,他不能连累她。
杨柚看出他的纠结,在一旁添油加醋:“偷人?出轨?外遇?红杏出墙?你觉得哪个词更好听些?”
周霁燃闭了闭眼,心里打架的天平两端逐渐向一方倾斜。
它叫嚣着,胳膊拧不过大腿,骄傲也敌不过现实。
你已经如此困窘,你原本的模样在生活的磨难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放弃吧,屈服吧,投降吧。
杨柚看着他隐忍的样子,不期然生出了些许恻隐之情。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杨柚接起来,神色渐渐冷凝,对周霁燃道:“我有急事,晚点再找你。”
杨柚匆匆赶至桑城最好的学府,一路熟稔地来到教导处。
姜现脸上有伤,吊儿郎当地罚站听训。
杨柚敲门,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表情进去,对着教导主任一通赔礼道歉,临了还塞了个红包给对方,这才把事情解决。
杨柚领着姜现,在教导主任心满意足的笑脸下走出了办公室。拐过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杨柚冷下脸,心里对刚刚那个世故圆滑的自己犯恶心。
她转过身,看着高她一头的姜现,斥道:“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打架斗殴,你现在除了惹事生非,还会做什么?”
姜现脾气渐涨,讲话也是不客气:“那也比你刚才卑躬屈膝的样子强!”
“我是为了谁?”杨柚喘着粗气,明显被气到了,“宁得罪君子,莫开罪小人,等你有一天铸了大错,别哭着说后悔!”
***
这天下班时间又是八点以后了,周霁燃叼着烟,边抽边走回家。
电话铃声响起,他看了眼号码,接起来:“什么事?”
“我来找你啊……你为什么不在家?”
周霁燃没有回答,杨柚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蓦然回头,黑夜里一点猩红的火光。
周霁燃挂了电话,踏出黑暗,来到路灯下与她对视。
杨柚冲他笑了笑,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周霁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转而熄灭了烟:“钱我会按时还给你,别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