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唱歌是一个体力活,但是神奇的是饿着肚子的陈桦并没有太多气短,为了吸引任何可能出现的过路人的注意,他用尽力气,像是一匹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战马,铁蹄之下踏碎枯骨。
当然也穿透了黄露明的头盖骨。
甚至到了后来,他快要产生自己是在开一个大型演唱会的错觉了,唱的心花怒放头晕目眩,要跑下来跟唯一的粉丝黄露明握手……
黄露明在那双红润的大手掌上狠狠拍了一下,然后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他就这么唱了一天,等到晚上的时候,曲库告竭,关他们的高颧骨村长还是没有出现。黄露明本来松了一口气,以为他会就此放弃。
没想到,沉思了一会的他再次抖擞威,风声嘶力竭地开唱:“挡——当挡当——荡——挡当——d(二声)荡当……”
“这个前奏怎地如此熟悉?”黄露明已经放弃抵抗了,甚至开始从那残破的演唱效果中推断原唱,“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陈桦拍拍胸口喘了口气,“笑傲江湖的琴箫合奏啊!你也觉得好听吧!”
黄露明面色一变,连纯音乐,你都要糟践……
丧!尽!天!良!
“如果曲作者有幸来到这里听你一曲。”黄露明满脸惊恐地摇头,“陈桦,他一定宁死不作这首歌。”
陈桦听完,投过来的目光带上了一点哀怨。
但是想到那些励志歌曲所包含的振奋人心的力量,想到放羊的星星王二小,他重新振奋起来,将这首纯音乐演绎的更加卖力。
“还是不用记歌词的唱起来爽啊。”陈桦心里暗叹一声。
黄露明绝望地闭起了眼睛。
歌声一浪又一浪,一浪更比一浪强。难得是每一浪都不在正常的腔调上。山路十八弯如同鬼叫绕梁。
天地一片幽暗。
寂静的。
厚重的暗。
之后,
那个破锣的嗓子打破这片幽暗。
激昂的,
高亢的,
带着催命符的,
回荡在村落的半空上。
一直到了晚上,关押他们的村长大人终于从哪个高高高高的小窗户上发出咆哮:“还没嚎够?饿得太轻了是不是?圈里的猪都让你吓早产了!”
然后村长大人用更加雄浑威武的气势骂了他们一个小时。
谢天谢地。陈桦终于被骂得待机了,一台媲美山寨超强放歌手机的人肉跑调光碟终于待机了。他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才发现自己已经头晕眼花,浑身乏力。
村长一遍骂人,一遍透露出了好消息,由于实在忍受不了噪音,他们联系了到处找人的剧组。
经过一整天紧张的谈判,导演亲自上场,发挥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在俄罗斯做奸商的经验,成功杀价。最后用500元买下受惊早产的瘦弱小猪仔一枚,抚平了霸道村长的怒气,将此事了结。
等到黄露明和陈桦放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导演的脸色比天更黑,他把那个哼哼唧唧的小猪仔往陈桦怀里一塞,说了一句“你惹来的麻烦猪精,你自己养。”背着手转身走了。
黄露明事后回想,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或许是这个馊主意得以奏效的关键所在。
回到房间,已是深夜。
黄露明在路上喝了一点水,又吃了半个冷馒头,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进门之前,透过门缝发现了弥漫的水雾。
一定是圆脸化妆师在泡澡。
当地蚊虫毒性大,只能用一种特殊的草药煮成洗澡水,沐浴之后会好一点。所以大家每天都要洗一洗才能缓解浑身又痛又痒的悲剧体验。
黄露明推门进去,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准备歇一会再找东西填一填肚子,然后睡一个舒服觉。
身后有水声响起,黄露明没回头,她以为是化妆师在起身穿衣服。
“剧组什么时候发现我们不见了的?还有,导演当时是什么反应啊?”平安归来的黄露明忍不住想打听一下。
感觉到一个人来到自己背后,她有点惊奇,怎么这么快就穿好了?没听到声音啊。
转过身来,她看见的是一个陌生男人。
那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看人的时候微微眯着眼睛,眼睛里面透出凶狠和霸道,一双卤鸡爪一样粗黑的手正在自己衣服的下摆上擦拭着。
他露齿一笑:“没想到这屋里还住着一个人。”说着朝这边走来,“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小美女,你要倒霉喽。”
这个人是谁呢?黄露明努力回想着……想起来了,她在报纸头版的嫌疑人肖像里见过这双眼。
她手脚都变的慌乱,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她想要冲出去,到门外大树边住着其他剧组工作人员的土砖房喊人,却浑身不听使唤,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响成一片。
因为那人举起了枪。
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冰冷的、杀过人的枪,跟陈桦用来吓唬人的那把道具枪完全不同,它的寒光带着血色。
像是一道电光突然的闪亮,曾经浏览过的文字描述清晰地浮现在黄露明的脑海,报纸上说,他就是拿着这样一把枪,走到被害人的身后,用一只胳膊圈住了那个大老板的脖子,然后把枪口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黄露明没喊叫。
不过此时表现的沉着安静,只不过是因为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她知道,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的时候,最好的办法不是徒劳地逃跑,因为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