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喧嚣浮华就能沉淀下来,唯留宁静安和。
他非常喜欢这种感觉,这是父母都无法给予他的一种宁静安和。
庄连意蹲下身将白菊放在墓前,坐在平石上擦墓碑上浸湿的雨水。思绪渐渐陷入了空蒙的状态。
别人家的夫妻多少都会有些口角,厉害的甚至能动上手,庄连意小时在乡下没少见到这样的情景。女人被打急了就会嚷,“你咋不学学人家老庄,人家可从来不骂老婆,更别说打了。看看你这副德行。”
男人听了就反驳,“人老庄那就一泥塑的性子,没脾气,老子学不来那一套。”
确实,在庄连意印象中,爷爷从来没有和奶奶红过脸。一天吃过饭,他问了出来,“阿爷,为什么你都不和阿奶吵嘴呢?”
记得那时阿爷嘴角含着一抹笑,笑容里有他看不懂的温柔,只听他用低柔的嗓音说:“嫁给我,已是委屈了她,哪舍得让她再受半点。”
当时的他年纪懵懂,并不知道那句话里所蕴含的情感。那是一点一滴,日积月累,看似平淡实则渗进骨血里的情感。
他有三个舅公,对他都很亲,时常给他零嘴儿吃。听村里年老的老人说,奶奶要嫁爷爷的时候舅公们全部反对。以至于过了几十年仍没给过他爷爷好脸色。
庄连意听到这些话时还暗暗的笑,“还好舅公们没有反对成功,不然哪来的我老爸啊,没了老爸又哪来的我啊!”
二舅公和人合伙做买卖,盖起了小洋楼,孙子年纪和他差不多。三舅公在恢复高考后考上了省城大学,在省城定居了,极少回村里来。而大舅公一生碌碌,靠手艺活为生,却是不曾娶妻。
传言说他腰不好,所以才打一辈子的光棍。
对此,大舅公从未辩驳过一句,像是默认,又像是认命……
在庄连意的印象里,大舅公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可每当他对上那双布着深纹眼睛,就会感觉像对着一片大海,深邃幽深,一望无际不到边,却能包容万物。
三个舅公里大舅公对他最好,有一回老师布置作文写我的爷爷,他犯了个瞌睡,迷迷瞪瞪的把爷爷写成了奶奶,结果为:我的爷爷梳了两条长长的辫子,喜欢穿花裙子,说话的声音像黄鹂鸟一样好听……
后果是他挨了老师的训,还要叫家长……
是爷爷去的。
后果的后果可想而知。
屁股一边大一边小……
在爷爷想让他两边屁股一般大时,被赶来的大舅公阻拦了,六十二的人了,身体很是硬朗,抱起他转身就走。
健步如飞。
爷爷腿不方便,没法儿追,拄着拐杖在他们身后喊,“杨树,我训孙子你又来插一脚。你烦不烦?”
大舅公摸摸他的头,眼里还有未褪去的笑意,温浅得让庄连意觉得亲近,耳边是他沉厚的声音,“舅公帮了你,晚上陪舅公一块儿吃饭好不好?”
老人的手长满粗硬的老茧,庄连意却贪恋,这种感觉和爷爷摸他时是一样的。
那天晚上,作文的事被奶奶知道了,笑的前仰后合,指着爷爷说:“老庄啊老庄,你什么时候梳了两条长长的辫子?什么喜欢穿花裙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爷爷抬眸看了奶奶一眼,又转看向他,无奈而宠溺的眼神瞬间转为凌厉,“问你的好孙子。”
庄连意小身板一抖,吸吸鼻子,委屈的喊,“阿奶,我不是故意的。”
奶奶搂着他拍哄,“没事儿,没事儿。”
庄连意窝在奶奶怀里,又香又软的气息窝起来格外舒服。
过了几天,奶奶的生日到了,小生日没有大办。但老爸老妈还是抽空赶了回来,礼物高档洋气。
爷爷也送了礼物,是一套老土布制成的衣裙,红色,绣了花做点缀。
庄连意觉得实在老土,“阿爷,这身衣裳又不好看,你怎么想的。”
哪知,他奶奶却像得了宝贝,喜欢的不得了,当即就去换上。奶奶才51,皮肤白,五官好,这一穿上还真挺好看。
爷爷望着奶奶,目光灼灼,“你们哪里知道,这衣裳在我们那年代是最漂亮的,想穿也买不到。”
年少的庄连意似懂非懂,可爷爷对奶奶的那份厚重的情感隐隐有了明悟。
或许当他长大,有了时间的历练才能真正的去明悟,去感怀。
有风刮来,细雨飘进伞内扑在脸上,微微的凉。
庄连意随手一拭,站起身,在墓碑前鞠躬拜别,“阿爷,阿奶,明年连意再来看你们。”
爷爷的身体年轻时摧残的短了寿,五年前他临终握着奶奶的手,恳求的说:“杨倾倾,没了我陪你也要好好活着。”
“帮我看着小意娶媳妇。”
“这辈子我庄河不亏。”
“下辈子我护好腿,等你。”
“继续给你当牛做马,好吗?”
奶奶一一应了,只是握着他的手,容色沉静没有泪。
第二天才发现她已没了呼吸,享年58。
谁也不知道她在这天夜里做了怎样的交易。
像是有雨丝飘进了眼睛里,有些潮润。庄连意揉了揉眼睛,举正黑伞,转身向山下走去。
前方,一道穿着古旧中山装的老者渐行渐近。
是他的大舅公杨树。
六十多的他,身体已有了老态,可那脊背依然挺的笔直。
庄连意唯一一次见到他弯下是在奶奶的葬礼上。
似乎那一天大舅公的精神气一下子就空了,那双眼睛也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