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池甯握着手机回头瞪他,故意使劲往下坐,没想到肖照山凑巧向上一顶。
偷j-i不成蚀把米,他彻底软了腰,整个人宛如浮在山间的绿浪上,不是山动,而是风动,池中春水亦同风动。
肖照山见他食髓知味扭得自觉,特地撑着床铺坐起来,嘴唇贴着他另一边耳朵,往里面吹了口气,小声调笑道:“摇啊摇,摇啊摇,宝贝快摇到外婆桥了。”
就因为这句不要脸的荤话,肖池甯后来跟裘因打电话都会远离肖照山至少十米以上。
废寝忘食一年多,今天他终于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心里着实高兴,想正儿八经给裘因打一次电话,于是专门去了楼上属于他一个人的画室。
等电话接通时,他竟然有些忐忑。
没给他太多紧张的时间,裘因很快就接了起来,并且猜到了他主动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小甯?”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紧张,“学校出结果了吗?我们楼下的姑娘好像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肖池甯想到待会儿要说的话,颇有些尴尬,只好沉默着酝酿情绪。
裘因会错了意,以为他没考上,候了片刻就强作无谓道:“你那个成绩我清楚,没事,大不了明年再来。累了这么久,暑假该玩儿还是得玩儿。嗯……去玩儿吧,去吧去吧,早玩儿好早收心回来念书。”
肖池甯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他深吸一口气,说:“央美实验艺术系。”
裘因愣了愣:“什么?”
肖池甯道:“录取通知书就在我手里,我考上了。”
裘因瞬间变得语无伦次:“考、考上了?央美……等会儿,我去问问楼下姑娘央美实验艺术系在哪儿。”
“中央美术学院当然是在中央,北京,实验艺术是我以后要学的专业。”肖池甯被她逗乐了,“别去问人家这么弱智的问题。”
“哦……哦!北京啊!”裘因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在她的观念里,北京遍地都是好大学,毕竟她的亲闺女当年就是以高分考上了北京。
“好,好,你不容易,北京,好。”裘因一直重复,声音里的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住。
肖池甯听着听着,眼睛莫名有点发酸。
北京是很好,这些日子他同样也慢慢记起了很多裘因的好。
比如每天都给他做营养丰富的饭菜,比如在他学厨时一边骂一边守在旁边指点,替他把带水珠的菜倒进热油锅,再比如——纵使他成绩很差,裘因每次还是会穿得很体面去给他开家长会,然后在散会后忧心忡忡地拉着他找到班主任,对着班主任这样自我介绍:“老师你好,我是肖池甯的家长。”
“唉,没办法,他爸妈在北京,忙。”
她总会这样,为了他的不学好向班主任解释。
“只有我这个外婆陪在他身边,但我又没什么文化,功课上实在帮不了他。”
他想,裘因是他的外婆,即使以往嫌她没有文化,嫌她每次打扮得跟个暴发户一样去学校给自己丢脸,嫌她啰嗦、麻烦且势利,她仍是目前唯一陪伴了自己十七年的至亲。
“外……外婆。”
肖池甯依稀记得,自己上了初中以后,好像就没这么叫过她了,平常要么不叫,要么直接“你”来“你”去,弄得他和裘因都不高兴。
他哑着嗓音,有些后悔地说:“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裘因听到这一声“外婆”,竟蓦地红了老眼,难以置信道:“这、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对不起,外婆。”
肖池甯埋着头,把录取通知书攥出了褶皱。
“对不起,我不该成天吼你,不该不叫你外婆,不该和你对着干,不该把你起早蒸的馒头扔掉……对不起。”
裘因没有说话,许久后听筒里才传来沉重的呼吸。
“我老了,”她满含热泪地笑,“这两年总是想到你很小的时候,我去哪儿你就抓着我的衣角跟到哪儿,谁见了都要夸你乖,夸你好看。”
“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在想,是不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她又呜咽着说,“对不起小甯,外婆也不该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不该不听你的想法,对不起……你长大了,长得很乖,很好看,很懂事,还考上好大学了,外婆真的替你高兴。”
为什么呢。肖池甯曾经同样问过千万遍,可从来没有人回答他。
他就这么孤独、固执地摸索着,逐渐度过了好奇答案的年岁。
十九年,他用了十九年才愿意承认: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不是被所有人亏欠、得不到爱与关怀的小孩。
他是裘因的外孙,胡颖雪最后的朋友,肖照山唯一的儿子和爱人,他是应该重新看待世界的肖池甯。
——
[1]“明月松间照”出自王维《山居秋暝》;“青山遮不住”出自辛弃疾《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怕大家已经忘了,提醒一下,肖照山这样用是为了对应第38章 里肖池甯对胡颖雪名字的解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