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男人全程牵着他的手,将他送上了一辆空无一人的列车。
“我会找到你的。”那人轻轻说了一句。
车门关闭前,方里回过头,列车开得很快,透过车窗,他只来得及看到那人棱角分明的下巴和说话时一张一合的薄唇。
谢柏沅。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里呼之欲出,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的狂喜,方里迈出去的脚步一顿,悬在空中好一会儿。
他想起来了。
关于谢柏沅。关于他的几次死亡。
第108章 谢柏沅
方里第一次踏上列车的时候,刚刚年满十九岁。
那时候列车还没现在看起来先进,外表看上去还是辆老旧的绿皮火车。
列车载着大家行驶在回候车厅的路上,满车厢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吵吵闹闹的像是进了菜市场。
方里彼时刚从副本里出来,这次虽然没挂彩,但连续三天昼日不眠与n的周旋使他身心俱疲。
他心里一直有根弦绷着,在没回到现实世界的家之前,睡是不能睡的,最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会儿。
阖上眼睛,他就感到了一股浓浓的睡意,这种感觉像是被人强行摁住四肢,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放任自己的身体朝着座椅一侧倾斜,只是稍微倾了倾,突然从后方伸过来一双手,温柔地托住了他的头。
方里如同一只被人惊扰了的猫,立刻偏头向后方看去,看到了坐在自己身后的黑发青年。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谢柏沅,光从外表来看,初遇时对方就使他惊为天人。
谢柏沅长了一张相当漂亮的脸,冷白的皮肤给他添了几分冷淡又凌厉的气质,但方里回头的时候,看到他在对着自己笑。
“困的话可以把座椅放倒。”谢柏沅指了指自己的大腿,示意方里把椅子放倒也没关系。
方里注视了他几秒,没有答话,而是回过头去坐正了。
接下来的半段车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再也没出现在谢柏沅的视野里。
他俩分不清是谁先瞧上谁,原本谢柏沅以为两人很少有机会交流,实际上一直在同一节车厢里,最不缺的就是摩擦与合作。
经过一番磨合,一个月后,两人已经拥有了光凭借眼神示意就能明白对方意图的默契。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谢柏沅很清楚对方甚至没有将他划进“朋友”的队列里,更何况,他是个贪心的人,想要的远比目前已有的要多得多。
谢柏沅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一家人定居在一座生活节奏相当悠闲的小镇上。父母最大的爱好是旅游,却也因为一次旅游,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不见。
那是谢柏六岁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到家,他看到父母正在仓促地收拾行李。
还在上小学的谢柏沅,将软乎乎的猫咪搂在怀里,仰头询问道:“要出门吗?”
电视机里天气预报报道着今晚台风即将登陆,本地将会迎来暴风雨。高大英俊的父亲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叮嘱道:“嗯,和往常一样。我们很快就回来,你早点睡觉,明天由爸爸送你上学。”
小谢柏沅追问道:“去哪儿?”
父亲说:“雾华山。”
许多年过去,父母的长相在谢柏沅的记忆里已经开始模糊,但他却记得那天父亲的语气。
现在回想起来都能感受到其中的不舍和担忧。
那一晚,台风如期而至,过境前狂风将窗户刮得震动不休,谢柏沅抱着猫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强撑着睡意想要等到父母回来。
直到第二天睡醒,外面依旧在下雨,天y-in沉沉地压在人头顶。
电视机依旧亮着,右上角的时间显示现在是下午两点。
该走的台风还没走,该回来的人再也没回来。
警方说,那一晚台风登陆,雾华山根本不开放。
除了父母,他没有别的亲人。两个月后,谢柏沅进了当地的一所孤儿院,手里拿着一本牛皮本,是从他父亲那堆遗物里翻出来的,上面是父亲平时记录一家三口生活的日记。
小猫绕在他的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到了孤儿院,谢柏沅依旧是整个孤儿院里最漂亮的孩子,光凭其讨喜的长相,就被领养过三次。
然而每次,都是不出半个月就被领养人送了回来。
理由都是同一个,三对夫妇脸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尴尬:“这孩子……跟我们实在是不亲。”
他的警戒心很重,旁人无论是碰他或是碰他的猫,他都会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刚上初一,学校里来了一批人,是市里武术学校的老师,来他们这里比武招生。
虽然不是多好的学校,但是怎么也比这个小镇要好,再加上比武招生去的学生不需要支付学费,每学期还有一千二的补贴。
谢柏沅去了,他体型不是最强壮的,个头也不是最高大的,却把几个初三的大块头全部摔了个狗吃屎。
之后,谢柏沅理所当然地进了武校,日常生活变成了各种特训,以及代表学校去各地参加比赛。
被拖到这辆列车上之前,他刚刚结束一场全国武术学校比赛,和老师们一起坐在返回学校的大巴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