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重案组的刑警,个个见多了诡异扭曲的杀人犯,越是这样的“善人”,越难以逃出他们的视线。
善与恶相辅相成,每个人的心中都藏有恶,无人能够幸免。若是一分恶都没有,那善便是虚假的。许多案例中,凶残至极的杀人魔将自己标榜为至高至明的大善人,在作案之外,他们也确实扮演着善人的角色,所以当一些凶手终于被绳之以法,熟悉他们的人往往会惊诧道——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程哥救了我,我早没命活了。”韩超说,他是被人贩子卖到雁城的,一直没能解决户口和身份证的问题,也找不到父母。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在这个社会上就找不到像样的工作,遇到程休鸣之前,他一直在城市的“灰暗地带”勉强度日,好事歹事都干过不少,险些被骗去贩毒,是程休鸣将他从歧途中拉了回来,给了他一份工作,协助他解决了十几年都没有解决的身份问题。
“我以前也是个‘黑户’。”程休鸣如此说,“是程叔为我上了户口。”
“程哥和我一样,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父母是谁,他本来应该不姓程,程老伯收留了他,他就跟程老伯姓了。”韩超对程休鸣似乎非常了解,急于让警察相信程休鸣是好人,一口气将程休鸣的过去全部道了出来——
程休鸣的手艺传承自亡故的程疏财。程疏财妻儿早逝,从对手的餐馆里发现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程休鸣,立即报警,将人救了下来。程休鸣当时还不到二十岁,是个“黑户”,没有亲人,四处受欺辱。程疏财可怜他,到处托人找关系,终于给他办了身份证和户口,将他收为徒弟,先是让他在自己的餐馆里帮忙,后来渐渐将手艺倾囊相授。
十几年前,程疏财救了程休鸣。
十几年后,程休鸣又以同样的方式救了韩超。
外勤队员问:“你知不知道,程休鸣为什么要突然离开雁城,去冬邺市做生意?”
韩超说:“冬邺市比雁城大啊,程哥手艺这么好,只待在雁城,不是屈才了吗?‘程江湖’在你们冬邺那么火爆,说明程哥去对了。”
“同样是大城市,为什么选择冬邺市,而不是洛城?”外勤队员又道:“洛城是你们的省会城市。”
“这个……”韩超答不上来了,“嗐!程哥乐意去哪里开,就去哪里开啊!”
韩超的解释漏洞百出,而程休鸣取得合法身份之前,其经历其实是一片空白,唯一一个也许了解他过去的程疏财,现在也已经不在人世。
他有没有可能真的是失踪的秦英?
如果是,秦雄和黄汇为什么一直没有将人认出来?
人的容貌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发生变化,秦英失踪时才16岁,现在已经37岁,从男孩到男人,外形必然发生改变,但脸上真的会一丝一毫过去的痕迹都没有了吗?
除非整容。
方远航脑中飞快思考,而站在他对面的程休鸣已经别开视线,看上去是准备做晚上营业前的准备了。
“秦英。”方远航忽然喊了一声。
程休鸣闻言回头。
这虽然算一个反应,却只是非常普通的反应。方远航没能在程休鸣眉间眼中看到不同寻常。
“秦英是谁?”程休鸣语气平平地问。
“我还有几个问题想在你这里找到答案。”方远航拉开一张靠椅,自顾自地坐下,然后抬眼逼视着程休鸣。
重案组里,若要挑一个“吵闹派掌门”,那就非他方远航莫属,但今年夏天明恕回来之后,他有意识地跟着明恕学,举手投足渐渐有了几分明恕的味道。
程休鸣原地站了会儿,打量着这年轻的刑警,片刻后近似无奈地笑了笑,“看来如果我不回答,今晚就开不了张了,是吧?”
方远航也笑,“职责在身,还请理解。”
程休鸣也坐下,叹气,“你问吧。”
方远航说:“你是20岁时进入程家生活,那之前呢?”
“拾荒。”程休鸣平静道:“给人打零工,如果你硬要问谁能够为我证明,我只能告诉你,没有。”
方远航说:“你知道海镜寺吗?”
程休鸣说:“以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那儿出了刑事案件。”
方远航始终盯着程休鸣的眼,发现这人的神情没有任何破绽。
“‘程江湖’突然火爆,是‘丘山罔眠’主动找到你,还是你联系到他?”方远航故意将无关紧要的问题c-h-a在重要问题之间,“在‘程江湖’火起来之后,你和‘丘山罔眠’还有联系吗?”
“我没有主动炒作。”程休鸣说:“但既然有大v看中了我的店,我当然求之不得。”
方远航说:“你想到‘程江湖’会红得这么快吗?”
程休鸣道:“我敢开在隆成路三段最火的餐馆旁,就是有信心与它分一杯羹。”
方远航眯眼,“所以你暂放雁城的店,来到冬邺市,就是冲着‘虾宝宝’而来?”
闻言,程休鸣很轻地挑了下眉,一直放在桌沿的手不明显地僵了下。
这是从两人打交道到现在,程休鸣唯一一个显示情绪波动的反应。
“你也知道,我的同事现在在雁城。”方远航趁热打铁,“对于你突然离开雁城一事,你徒弟韩超也说不清楚。”
“因为在你们心里,我‘无缘无故’来到冬邺,抢走了秦雄的生意,所以我就成了一个有嫌疑的人?”程休鸣又笑了,“证据呢?人可以随便怀疑,但抓人就得讲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