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愿景”:
才子啊、佳人啊……阿竹痴笑着想。说起来我也该是个佳人,是个才子。当初那一窝崽子里面,就属我叫得最响,嚎得最长,不仅长出来些人形,还能化回狗形。我一嚎,那群狗崽子们竟然也没有羡慕得五体投地——足见狗就是狗,没眼光,真是可恨!
文庄人是识货的。先生们下了戏,他们会喊“为先生疯狂打call!”,甚至出了戏场也有人前呼后拥地跟着叫好。当先生可真有意思,我若当了先生,也写一出才子佳人的戏,台地下也是“阿竹!阿竹!为阿竹先生疯狂打call!”,喊得震天响,不管去哪儿也是万众瞩目……阿竹想着,心中越发激动。
然而这一愿景很快便遭到了现实的毁灭性打击。
终于,阿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写出了几出戏,做出来几个傀儡,也在戏场里找了个小偏厅唱了起来。第一天果真有人去听了。可下了戏之后,却没听见什么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只有总算坚持到最后的两个闲汉,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径直出了偏厅。
“讲得啥玩意儿啊?”
“没懂。戏词听着可真累,跟狗叫似的,一大串都是一个调,中间都不停一下。”
“那些傀儡是狗啃出来的吗?说是自带着一圈主角光环,我怎么觉得就是沾了一层狗毛呢?”
“男主是不是有病啊?不管什么场合都要泼墨题字,而且题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看得我头大。这哪是泼墨,根本就是狗在尿街圈地嘛!”
阿竹虽然下了不少功夫,可毕竟生为狗胎,狗窝长大,修行时也没着意多看些书,因此见识有限。她以为,才子不过就如同牙齿长些,爪子利些的洋公狗,佳人不过如同皮毛顺滑些,尾巴蓬松些的洋母狗——就和狗展广告上两只冠军洋狗,杰克苏和玛丽苏似的:每天吃着几千两银子一罐的皇家狗粮,给它们捡屎都得用银票,最差也必须是天鹅绒。长长的、鲜亮的毛梳理修剪得蓬松干净,眼睛闪闪发亮,吐着鲜红的舌头,胸前各自挂一个半斤重、24k金的大奖牌,上面镶的都是几百克拉的大钻石。周围一群拍照的金发碧眼的洋记者,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杰克苏叫一声,周围方圆五里地的母狗都争着发春,无辜漂亮的玛丽苏被一群无耻下贱的土狗无端咬了,狗血洒满地,狗毛满天飞,便是红颜薄命,天地不仁……
可文庄人听了几年的戏,什么没见过。看人打架都有嫌没意思的,更别提看狗打架了。
阿竹苦撑且哭闹了几日,越发委屈。进这偏厅的只有想要偷懒打瞌睡的伙计,听着阿竹的戏发几声傻笑,接着便是鼾声如雷——偏厅里没有听戏的,把几个长凳放在拼在一起,躺得极舒服。不知道是不是狗血味儿太重,这地方被野猫报复性地盯上了,写着“阿竹傀儡戏”的招牌,不知道被发春的猫喷过多少次记号,沦为猫抓板的事也发生过不少。
文庄人看来也不怎么识货。阿竹愤愤不平,不然怎么看不出这狗叫连天、狗血满地的妙处呢?
这一日,戏场关了门,阿竹和一大群还称不上“先生”的写戏的写手一起离开戏场。阿竹决定要写戏当先生的时候,大概还没意识到,原来想当先生的人有这么多。在这一大群或疲惫,或沮丧,或还抱着点希望的人中,半人半狗的阿竹只是其中一个。
几个写手一边回家一边议论纷纷:
“写戏真难啊!写得好的,莫不是老天爷赏饭吗?”
“唉,这几天在家憋得吃不下饭,写出来一部新戏,自以为已经很好了,可今天一看,和风先生还是云泥之差。”
“别灰心,至少你写得比以前好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