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多姑娘将那男家王爷的条件说了,她也知道这带着子女的鳏夫求亲,不算什么好亲事。只是人家许了大笔的聘金,为了他们夫妻往后能吃喝不愁,说什么她也得劝着晴雯点了头。
赖嬷嬷听了多姑娘的话,脸色越加难看,心里恨得不行。这天底下,指着卖女赚银钱的人,她见得多了,却是头一次见到多姑娘这样,连卖身给人为奴的女,都想再卖一次的。
她满心想唤人进来,将多姑娘扔出门去。只是晴雯在座,以她对晴雯的了解,深知外柔内刚的晴雯,是不会忍着,让这糊涂的表兄嫂,欺上头来的。
果然,只见晴雯冷笑了两声,吩咐站在一旁的碧儿道:“劳烦碧儿妹妹,带上两个婆子,送这位嫂子出去吧。”
碧儿不明白这里面的事情,听了晴雯的话,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赖嬷嬷。
多姑娘听了,则立起眉毛,高声质问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好不好的,姑娘说句话,我也好为姑娘早些打算终身大事。姑娘这一不问二不答的,就叫了丫头送我走,难道是要撵我这个当嫂子的出去不成?姑娘如今大了,翅膀硬了,连兄嫂都不认了?”
晴雯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多姑娘冷笑了两声,转身对赖嬷嬷道:“晴雯父母双亡,因无依无靠,才卖身到赖府为奴的。签了生死契,晴雯就是赖家的人,生死全凭主子的意,哪有什么兄嫂?哪来什么终身?还请赖嬷嬷派人送这位嫂子出去吧。小姐那里还有好多针线活儿要做,晴雯先过去忙差事了。”
说着,向赖嬷嬷福身请辞,转身就要出去。
多姑娘见状,也顾不得赖嬷嬷在座,急急的起身,冲了过来,拦住了晴雯,使劲儿拉住她的胳膊,瞪着眼睛,高声喊道:“姑娘不要犯了糊涂,纵在这里劳心劳力的伏侍一辈子,也不过还是个奴才。这里可没有什么宝二爷,能容得姑娘抬高了地位。我劝姑娘还是聪明些,乖乖的点了头,应了这门亲事。嫂子我也不会委屈了姑娘,该置办的嫁妆,也是少不了姑娘的。姑娘过了门,就是油铺子的老板娘,就是当家的。要使唤的人,有使唤的人,要银钱,有银钱,一辈子吃喝不愁的。姑娘何苦放着主子不做,非要在这里当个奴才呢?”
再也忍不下去的晴雯,忍耐达到了极限,不愿意再与多姑娘这样的黑心亲戚纠缠下去,抱着撒破脸的决心,使出浑身的力气,抬手就给了多姑娘一耳光。
这一个耳光,惊了屋子里,除了晴雯以外的所有人,包括赖嬷嬷。她虽知道晴雯的子狠辣,却也没有想到,晴雯竟真的敢当众,给了表嫂一耳光。
晴雯指着多姑娘的脸,恨声骂道:“你不要脸,我却要体面。我劝你快些滚出去,往后不要再来纠缠我。否则,我就要告到贾府去,让琏二好好教训你一顿。身为荣府的奴才,不好好在府里办差,却跑到别人家里强抢别人家里的奴才,传出去的话,可是活打了荣府的脸。
“你要觉着这门亲事好,那你应下来,自己嫁过去,别想指着卖我赚那些黑心钱。我可不是那些任人揉捏的傻丫头,你那些话哄得了别人,可哄不了我。什么好亲事,什么好人家,我呸。续弦不说,进了门,就是后娘,这算哪门子的好亲事。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我就是个孤零零的人,无父无母、无兄无嫂,就是你们也不过是表兄嫂,并不是一家的亲兄妹,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的。”
话落,冷哼一声,掀帘子,快步走了出去,回赖喜娘那里去了。
多姑娘挨了打骂,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赖嬷嬷看着她,冷哼了一声,厉声对多姑娘道:“以后少打晴雯的主意,她如今是我府上的人,她的事情,只有我说得算。就是将来还了她的自由,她也是自由人,与你们夫妻无关。你心里放明白一些,你可是荣府的奴才,身契在荣府的主子手上。我虽然管不得你,却在老太太、二太太和琏二面前有几分脸面,要是惹急了我,你们夫妻可没有好果子吃。”
话落,吩咐碧儿道:“送她出去,告诉门上的人,往后不准让她进来。另外在告诉门上的人,晴雯是孤女,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往后别让那些不知名姓的,冒充她的家人,随便进来找人。”
碧儿此时已看出来多姑娘的目的,心中暗骂她不是东西,只讲银钱、不讲亲情,连表妹都算计。后来听了赖嬷嬷教训多姑娘的话,心中很是解气,得意的瞪了多姑娘一眼,然后出去唤了两个使的婆子进来,让她们架着多姑娘出去。自己则跟在她们的身后,往赖府正门走去。
将多姑娘撵出府后,碧儿站在台阶上,当着门前街上众小贩的面,狠狠的啐了她一口,大声将赖嬷嬷让她传给门上小子的话,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见街上的众人都看着多姑娘,指指点点的说着闲话,达到羞辱目的后,碧儿心情大好的让小子们关了门,回上房复命去了。
且说晴雯去上房见她嫂子后,赖喜娘因好奇,派了个小丫头跟过去看看。后来那小丫头回来,见上房的事情学了一遍。赖喜娘得知多姑娘来的目的后,心中恨得不行,一改往日的柔顺,在屋子里骂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