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阿七说。
“来吧。”蛇神把另一只凳子搬过来,坐在镜子前笑嘻嘻地说。
发型师是个奇特的,只穿一件旧汗衫的老大叔——不,他不老,其实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但是显然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或者说被这家店衬托得老了——这家店明显是属于妞妞那种气场的,放眼望去都是穿得花里胡哨或者说格外潮流的年轻男女,顶着各种你所能想象到的最新发型,就好像时装杂志上的人们纷纷走下来了似的。
而这个家伙,如果,我们说如果,武汉出门之前没有被阿七她们勒令换下那件“中国农运会”的旧t恤的话,他的气场无疑和武汉是最合的。
现在,这个老家伙懒洋洋地站在镜子前,说:“你们两个女伢在旁边看倒,要我么样剪唦。”
“哪里呀,”蛇神甜甜地说,“还不是只能相信您的!我们都是在旁边观摩学习滴唦。”她眼波流转,显得格外娇俏地说:“其他的年轻理发师的手艺,都冒得您好!您哪肯定是最有经验滴!”
老家伙嘿嘿一笑,捏起坐得规规矩矩的云嘉的头发:“这伢……”
“哦,”蛇神说,“他是我妹妹三姨妈的舅舅的大表哥家外侄女的远方小姑妈的亲表弟,您轻点剪哈。”
“不是说这个,”他说,“这伢头发怎么长这么长了哟?都长到肩膀列里来了。”
“还不是因为高考,”阿七面不变色心不跳,长叹一声道:“造业哟。这伢心眼实,发誓说不考上大学奏不剪头发。唉哟,他们村子里这一百年就出过一个大学生,几难哟。学习压力又大,平时都冒得时间搞其他的……幸亏现在考到武大来了。几不容易哟。”
老发型师立刻肃然起敬:“是不容易!这伢这是不错,武大滴!以后要几有前途几有前途哟!现在的高考,就是折腾伢哟!要我说,么斯高考,就该取消……”
他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一边在那里拿着小剪刀左剪剪又削削——武汉远远地坐在旁边看着,面色充满了忧虑。
“别担心,”鹦鹉悄悄地在他旁边说,“妞妞找的是这家店的店长!整个三镇,只要是从本地出来的年轻小发型师,据说都是他的徒弟。”
“我靠这么牛逼?”武汉震惊地看过去,店长已经从痛骂高考说到了物价上涨和国家宏观调控不利,唾沫横飞,喋喋不休,周围的年轻小发型师全都一边剪一边认真地侧耳倾听着;连蛇神和阿七也都面带微笑一边听一边不住地颔首;被围在中心裹在围布下面的云嘉也露出了好奇和全力以赴的表情——
没有一个人表示不耐烦。
“肯定唦,”鹦鹉说,“要不妞妞怎么会去约他咧。你要不要也去剪一下?我去洗个头然后让他们给我吹个造型的……”
“这家太贵了好吧!”武汉痛而鄙夷地说,“明明老子的平头就到楼下去找个小店五块钱就能理出来……”
“反正都出来了嘛,”鹦鹉站了起来,轻轻说了一句:“不用白不用哦。妞妞刚才告诉我,她们把你的卡带出来了,今天买么斯都是用你的刷……”
武汉:“………………………………………………”
“莫激动,淡定,淡定。要注意形象。”鹦鹉注视着他,语气诡异地说着,然后转头就走了。
武汉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了。他想破口大骂,想站起来摔东西然后对着天空伸出中指再吼道:“桃红开你麻痹!”虽然他也不知道为毛是这句话(桃红开内牛满面);但是,他又无可奈何得格外烦躁,只能在心里不断长吁短叹,什么也说不出来……
真造业!
他注视着前方,云嘉还乖乖坐在那里,好像他真是个十八岁刚考上武大的小男生似的……他显然已经完全自暴自弃了!就这样让别人在自己头上动刀!就在昨天的时候,他还是多坚定的一个古代人啊,靠!
武汉回想起阿七早上哄着云嘉说:“哎呀,等会带你去把头发修一下,反正都这么短了,再慢慢留唦。你看你这样子还不是不能出门滴。”
云嘉当然本能地反驳:“不行!已经剪了那是被你偷偷做的……”
可是,他被她一句话就动摇了:“你看小武和小花不都是这种发型!现在人间都是这种的。”
我靠!云嘉你又不是人类,那么想融入人类社会干嘛!难道真要在这里住上一年啊!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种说法明明是没有经过证实也没有什么理论依据的,阿七她就是在欺骗你啊欺骗你啊!
你怎么就那么好欺负呢!武汉悲愤地想。
老店长已经讲到了国际形势,正不断地痛骂美国,中心主题就是从1青年的钱不还:“都是***帝国主义!”他义愤填膺地说,“美帝美帝,斯大林的时候他们哪敢这么嚣张!……”同时,手势如飞,已经只能看到刀起刀落的影子。
武汉看得心惊跳,在心里狂吼:你骂归骂别分心啊喂!小心点剪!剪坏了怎么办!还有……旁边的人你们一个个都是那么无动于衷是怎么样!别这么淡定啊靠!妞妞你个不靠谱的混蛋!把我的卡还给我!
“……好了。”突然,老店长停下了爱国主义演讲,面无表情地放下刀,一挥手,把云嘉脖子上系着的布解下来了。
云嘉站起来,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歪了歪脑袋。
“哇。”蛇神率先说。
“哇唬!”鹦鹉在另一边的镜子里看到了云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