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走了十来天,终于回到了华山派。师娘两年前收到过张臻的书信,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见我伤愈归来,既开心又宽慰,说起无风的死,又不免心酸落泪。师父脸色却有些不悦,可能是觉得我和剑宗弟子搅和到了一块,我忙禀明自己不敢荒废紫霞功,日日勤练,已突破第六重,他这才脸色和缓,叮嘱了一番内力进的重要,又点拨我可以去后山石洞面壁参悟。
之后我便在门内住了下来。两年没回来,这里的一切却仿佛从未变过,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和我走时一样,只是少了一些我熟悉的人,多了一些我不认识的新鲜面孔。
次日,我正在后院独自练剑,忽然有人唤我:“师姐,陪我们去巡山吧。”
我抬头一看,小师妹温柔执剑立于廊下,笑嘻嘻地朝我挥手。两年不见,她已长成了婷婷少女,身边一左一右站着师弟京随风和江天,都是英姿勃发的少年模样。昔日的小萝卜头都长大了啊。我看着他们肩并肩站在一起,忆起当年我和无风一起练功、一起巡山的情景,心里有一些惆怅。
“这么多人一起巡山?”
“师姐,你不知道,最近华山附近不太平,师父叮嘱我们一定要加强戒备,巡山也要多几个人。”
“不太平?”我讶然:“出了什么事情吗?”华山派百年威望,难道有人敢来惹事?
他们三人见我不知情,你一言我一语把最近的变化告诉了我。原来这两年间,江湖形势也悄然改变,新崛起的帮派力量日益壮大。与华山、少林这些传统门派不同,帮派由五湖四海、各门各派的江湖人士集结而成,其中不乏成名高手,他们组织严谨,明里开镖局、钱庄、当铺,暗里也做寻宝、护卫、乃至暗杀等勾当,说白了就是利用武功,扩张势力,聚敛钱财。比如当年风头一时的斧头帮,大半的武林人士都曾为它打过工。而近两年崛起的金风细雨楼等新锐势力,与斧头帮争抢财路,无可避免引发火拼。最近不知怎地,华山附近也发生了好几起恶斗,掌门岳不群于是下令门内弟子巡山必须成群结伴,以防不测。
我一边随他们巡山,一边听他们介绍,暗暗心道:原来那日那两个年轻人说的就是这个金风细雨楼啊,看来他们截李子汀和任雪儿的货,也是帮派纷争了。
如此一路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整座山都巡完了。回程时已是黄昏时分,路过落霞峰,只见天边流云漫卷,如纱如幔,落日余晖在天空中涂染出层层渐变的霞光,由蓝入紫,美轮美奂。我被此景所触动,忽然想到张臻曾说他便是在这里悟通了紫霞神功第九重,不由停下了脚步。
“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留一会。”我对师弟师妹们说。
他们互相看了看,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很听话的回去了。
我寻了一块开阔的大石,一跃而上,盘腿坐下。
不知道师叔当年,是不是坐在这儿,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我倒不是认为自己有能耐观云领悟,但眼前的景色让我心中宁静,仿佛在师叔的身边。于是我闭上眼,开始吐纳。
热流自丹田缓缓升起,暖洋洋走得很舒服。仿佛听见他的浅笑:“什么时候你的紫霞功能有此等进步就好了……”渐渐笑声隐去,又有一句我曾在峨眉报国寺读过的佛法浮现脑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我心绪愈发平和,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自突破第六重之后,这紫霞功运行起来特别容易让人忘却世间一切,我浑然不知自己到底吐纳了多久,天地一片空明寂静,直到大石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这才打断了我的离窍神游。
什么声音?
我双手撑在岩石边,疑惑地探头向下看去。
一道挺拔瘦削的黑色身影伫立在悬崖边,衣袂翻飞,恍若要化仙而去。下一秒钟,他突然张开双臂,纵身一跃,朝落霞峰下万丈深渊扑过去!
我失声惊叫,这人竟是要跳崖自杀!
电光火石之间,我不及多想,顺手抽出腰间衣带,一扬手——腰带一端疾绕向崖边一棵歪脖子松树,与此同时,我手握腰带,毫不迟疑地飞身直扑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