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来也不问她为什么没有点灯,便自顾自地坐在了桌前,给自己斟了茶,悠悠然喝着。
翟羽隔着夜色看了他会儿,终是自床上下来,问他:“这么早就离席了?”
走到桌边,她晃了晃火折子,准备点灯,手却被翟琛握住,那力道牵引得她往他身上坐去,她没反抗,顺从坐在他怀里,再埋首低低笑言:“也是,你不喜饮酒,也不喜热闹。”
他替她除掉玉冠,散下头发,用手指顺了顺,唇角隐隐有些上扬,“父皇给七弟及庄楠赐婚了。”
翟羽抬头看他,眼神做贼成功般晶亮:“受了刺激?遗憾?嫉妒?”
“没有。”翟琛回答的清清爽爽,童叟无欺。
翟羽不满地撅了下唇,瞥他一眼,模模糊糊地嘟囔一句:“老妖怪……”
“嗯?”翟琛仿佛没有听清,微抬眉梢。
“没啥,”翟羽吐了吐舌,“就是本以为你会再考虑考虑我大年夜的提议……四叔你看你都二十八了,是时候再娶个人管管你,也免得过节时还有空来扰我。”
翟琛听了,淡淡一笑:“我本是打算娶的,前有顾清澄,现有庄楠,不都是因为你才未能娶成么?”
“……等等……庄楠这事我认,但顾清澄……顾清澄怎么也赖我头上?分明是你为了六叔才主动放弃的!”翟羽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理喻。
翟琛只噙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过了半晌,才轻轻一句:“反正该你赔我。”
翟羽背脊一僵,可震惊不过维持了瞬息,她便吃吃笑着问他:“哪种‘赔’?是陪伴的陪?还是赔偿的赔?”手抚着他衣襟处硬邦邦的绣纹,顿了顿,方才继续,“如果是陪伴的陪,我现在不正在陪你么?这条争位之路,我会一直陪着你走到头……如果是赔偿的赔……莫非你还要侄儿我给四叔你做媒不成?”
他静静看她一眼,又稍稍垂下眸子,手捉住她的手指随意又认真地把玩着。她也不介意没他的回应,视线同样放在她和他手指的交握处,唇角一勾,“其实,近日正是中名门闺秀最多的时候……四叔若是愿意,不妨多留心。至少皇爷爷方才就是这样对我说的。”
“他还说什么了?”翟琛终是肯给了她一点清淡的回应。
“他对你和七叔都是疑心颇重,却又无可奈何;他想给我指婚,让我除了嫡孙这一身份外,还能尽早握住真正属于我的势力。但我拒了,说我要给母妃守孝。皇爷爷想必气的不轻。”
“守孝……”翟琛微扬唇角,笑的漫不经心,“倒是个好借口。”
“不过也只拖得一年而已……”翟羽抬起下巴,笑意迷人,“四叔……我最多也只能再陪你一年了。”
他听了,缓缓松开她的手指,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对上她眼睛,徐而轻地说了四个字:“除非我死。”
“哧,”翟羽笑喷出来,下巴再多抬了分毫,表情娇俏,“你怎么知道不会是我死呢?也许……”
“不可能。”他瞳孔微缩,不徐不疾截断她的话。
“为何?”挑眉。
“我若还活着,就不许你死。”
翟琛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轻,可合在一起,却没有任何可以反对的余地。
翟羽心头竟又莫名乱掉一拍,自讽一笑,喃喃低语,“这样啊……在我昏迷时,你的确说过的。”皱了半晌眉,她才又一下子笑开,“那实在不行,不如我们一起死吧!”
他微蹙眉心,她就拊掌而笑:“开玩笑的!我才不要那样,死了还和你一起。”
仿佛没想探究翟琛的面色会因她这句话起些什么改变。话音刚落,翟羽就又已经若无其事地另起话题,“对了,今天我回来时遇到了六叔和顾清澄。清澄已经显怀了,穿冬衣都没掩盖住。两人看上去好幸福。庄楠的事你不嫉妒,这件事呢?”
“翟羽,”他眯眼,沉沉唤了她一声,有些语重心长地问她,“你为何老想着让我嫉妒?”
“嘻嘻,”她嘻笑着,捧着他的脸,没有用力地揉了揉,“谁让你老无悲无喜,面无表情,如石头一样又冷又硬?我想看你因什么变色的样子。”
对她的答案,他似是有些无语,握住她放在他颊边的两个手腕,“你不是常惹我生气?”
“那是生气么?”她歪头,面露困惑,“我还以为你只是冷冰冰地罚我和打我而已,唔,其实还蛮痛的……”
“翟羽……”
“没事没事,没伤没残的,有啥大不了的?只是,四叔啊……”翟羽甜甜笑着断掉翟琛的话,收回双手,挪了挪坐的地方,更多地往他怀里靠了靠,“你都不会觉得寂寞么?”
为这个问题,翟琛有一瞬间极短暂的怔愕。随后,他低头看靠在他口的翟羽,却只见到搭在她脸上的乌黑头发间露出的一些瓷白皮肤,看不真切她的神情,可她却突然仰起视线,捕捉到他的目光后,微微一笑,“四叔,不然我也给你生个孩子吧?有了孩子,也许你就不孤单了。”
翟琛那双黑如子夜的眸子于瞬间睁大了些,薄唇微抿,看着并无多大反应,可细观他才落回腿边的手,竟可发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可面前说出这话的人却突然凑近他,像是在研究什么稀奇事物,还一面喃喃自语,“这算是震惊?总不是惊恐吧……好了,只是跟你开玩笑的。”
他眸光无止境地冷了下去,而翟羽就这样在他如冰似雪的目光里渐渐屏住呼吸……隔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