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那里很是不满,然而她心里头也是清楚,只怕那潘小桃,比她还要不乐意看见那些潘家的人。可是明白归明白,那潘老头儿在村子口闹腾,周氏一家人自是面上无光,心里头藏了怒气,自是要冲着潘小桃撒火的。于是潘小桃每日里都要挨打,掀开那破旧的,打了补丁的单薄袄子,满是青痕紫印。
潘小桃摸了摸胳膊上才刚添上的新伤,想到那如跗骨之蛆的潘老头,心里又是恨又是厌。她没有银子可给,便是有,也不会给。说是亲人,可这些亲人从未把自己搁在心上,他们那般自私无情,她得想个法子,解了当前的困境才是。
又想起长生哥哥如今不得空闲,潘小桃很是叹了口气,不然先托他买了泻药回来,在那周氏的吃食里面稍稍放一些,周氏肠胃弱,定会泻肚,到时候拉的没了力气,看她还如何动手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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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潘老头如今便是那光脚丫的。
唯一的儿子死了,家里头的桃园也早就被卖了,田地也没了,如今的他,只剩下空落落的一座旧宅子,甚至里头的家什,值钱的也都早早儿的便被典当了。
而他的年纪也大了,没力气,又生着病,哪里又能赚得到半枚铜板来。然而他们不能不吃饭啊!他不是没想过卖房子,可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卖了房子,又要去哪里落脚呢?又是祖上传下来的宅子,不到山穷水尽,绝对是不能卖的。
如此,潘老头便没辙了。
鲁氏倒是放下了身段儿,在村里头揽了些针线活。可她眼睛不好使,做的活计不好又慢,渐渐地,就没人愿意和她做那针线的生意了。
她便又去揽了些涮涮洗洗的活儿来,大冬天儿的,又没钱买柴,自己去捡柴,年纪大身子骨又不好,捡来的柴火,也紧紧够烧火做饭的。只得用那井里头打出来的水。便是井水并不是沁骨的凉,甚至还暖暖的有些温度,可寒冬腊月天儿的,洗了几盆子衣服,那十根手指头,也都冻得通红,没几日的功夫,便生出了冻疮来。
这时节,才开始惦记起前头那个媳妇儿的好处了。有她在时,家里头还使唤了一两个仆役,哪里用得上她去做这些活计。吃得好穿得好,当真过得舒心如意。
然而再去想想那活泼可爱的孙子,鲁氏使劲儿揉了揉盆里的衣服,便又觉得,那前头的儿媳妇儿再是好,可她生不出孙子来,也是万万要不得的。
而那潘老头,原先也是个讲究脸面的人,可这世间上,最大的事儿便是肚子饿,为了不忍饥不挨饿,如今也只能将那老脸丢到了地上,眼儿一闭,便做了撒泼的妇人,没完没了的闹事。
他心里也晓得潘小桃没钱,如此闹腾,不过是为了逼迫潘小桃身后的王家。既是要了他家的闺女,就该替她养活这没钱没粮食的老两口,还有那没了爹,跑了娘的小孙孙。
若不然,便把那丫头还了回来,有那丫头在,不管是再卖一次,或是嫁了人得了一笔丰厚的聘礼,还是留在家里头纺纱刺绣,总能得来点儿银子花花。有了这般打算,潘老头越发闹得起劲儿了。
潘小桃只看了两次,便瞧出了这老头子的打算,心里冰寒寒的发颤,这也算是自己个儿的亲爷爷。不过想想这老头儿伙同她那亲爹,逼迫娘亲时候的狠心,潘小桃便也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