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求我,我都不回去!”他猛地一蹬被子,气了一会儿发觉冷了,又想拿脚去夹回来,可是右腿瘸着使不上劲,勾搓了半天也只得老老实实坐起身把被子拉回来盖好。
不久就快春节了,到了小年夜大娘的儿女来接她去过年,临走时给小迟烧了许多菜,又包了馄饨放冰箱里,担心他腿脚不便,到时候没东西吃又下不去楼,老小区没有电梯,但楼层也不高,他现在能拄着拐杖走,虽然不稳但是慢慢走还是可以的,原本出院时医生说过让他定时来医院复健,或者家里人扶着走走路,年纪轻轻的总不能任由自己一辈子瘸着,但小迟只认得大娘,大娘也没那精力去陪他复健,这事就耽搁着。
除夕夜,下午三四点外头就开始有隐隐约约的炮仗声,h城并非全城禁止烟花爆竹,他听着噼噼啪啪的,外头有多热闹,他就有多寂寞,傍晚时分,他孤身一人看着电视里团圆欢乐实在心里难受,索性下楼去买些水果零食,他从没独自下楼,没人搀着,着实费劲。
等走到水果店,撑拐杖的右手手掌都压红了,买了几颗橘子一把香蕉,老板见他残疾,上下打量,问他拿得动吗?他不理人家,拎起袋子拄拐走了,出了店门才发现隔壁是鲜花店,走了过去又回头,站在人家店门口盯着一桶桶的鲜花。
鲜花店的老板是个姑娘,除了他买的一束玫瑰,还另加了一些花型给搭配着包起来,递给他时笑吟吟的,说帅哥加个v信吗?他脸一红抱着那花说没手机,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听见姑娘在身后笑得开心。
他不禁心情也略略好了起来,身残志坚的拎着水果还要抱着花束,低头看花时忽的听见贴着身侧刺耳的“嘀嘀”声,吓得手一抖水果袋子掉在了地上,橙红的橘子咕噜噜四散滚开,方才没看路,右边来了车也没注意到,这会儿也顾不着去捡橘子,赶紧挪步让车开走,他站在路边下意识看了车里的司机,只见是个中年男人,开过去的时候还在生气的瞪着他,与他对视时张嘴动了动。
他愣住,司机嘴型说的是“死瘸子”,虽然他没听见,但残疾的人总归是对个别字眼特别敏感,能精准无比的猜到他人的恶意。
叫瘸子捡东西,真是难为人。
特别是每颗橘子都有它自己的想法,近处的捡了两个,一手立着拐杖,一手拿着水果袋,又得夹紧了胳膊怕花束掉下去,狼狈极了,行人的脚在他四周来去匆匆,他低着头,都能想象到他们随意瞅他一眼时眼神有多无情。
就差最后一颗滚到路边小台阶边的橘子,他蹲着只有左腿能使力,右腿已经微微作痛,他伸长手去够,细长的手指头在空中崩紧了,还差一点儿,他额头微微冒出细汗。
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移动过来,轻松的捡起了那颗橘子递到他手里,庄深看见那只筋骨匀称的手,黑呢袖口中灰毛衣微微露出一截,他心中一紧,不知怎么觉得眼熟,抬头去看,那人已经背过身往回走。
费力的拄拐起身,“谢谢...喂!”他迫切的大喊,那人顿了顿脚略微侧过脸,随即脚步更快的离开,远去的宽阔背影在小迟眼前逐渐模糊,他用力瞪着视力衰弱的右眼想看清楚,却只见男人上了车,车子发动,轰的一下在十字路口转了向,加快的心跳冷却了下去,他抱着花,却难过得好像被全世界遗弃。
车开出一公里远,“他认出你了吗?”驾驶座的周楠看了看后视镜里撑着手按住眼睛的男人,问得忐忑。
“不知道,”梁琰声音很紧,过了几秒又自问:“应该没有?”
周楠赶紧接话:“要是认出来他还不用拐杖打你?”说完车中顿时气压沉重,他自觉说错了话,又补了一句:“所以,他肯定没认出你,放心吧。”
梁琰未发一语,这终究是好事还是坏事?庄深现在这副模样,他哪里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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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老式的黄木漆八仙桌使用年久,台面上有些磕碰出的淡黄色斑驳,天花顶上日光灯白得刺眼,泛黄的墙壁好脾气的把光芒收敛成家的色彩,小迟把苹果摆上桌,摞成两层,掰了两根香蕉搁在边上,香蕉背对着苹果,他看了看觉得不高兴,又把香蕉翻了个身,让香蕉环抱着苹果,做个伴总是好的。
他白天右腿使多了力,回家后裂骨处渐渐疼得厉害,在卫生间褪下裤子,那块微微发红,摸着是已经肿了,外头天黑得早,他一个瘸腿实在没力气再去趟医院,况且,他想这大过年的医生也要回家过年的吧,现在去岂不是要耽误一个大夫吃年夜饭吗?想着便默默的把裤子拉好,一瘸一拐的去倒热水吃止痛药,先这么着吧。
除夕夜零点一过,爆竹炸上了天,此起彼伏的裂空之声争分夺秒的讨着新年的吉利。
他盖着被子盖过头顶也遮不住这阵扰人睡眠的声音,虽然就算没有放炮仗他可能也睡不着,但既然炮仗上赶着来当替罪羊,他自然得给炮仗一个面子:“讨嫌!新的一年祝你哑炮。”
当然,炮仗当他放屁,并且炸得非常来劲,外头响了一夜不带歇的。
也不知道是几点睡着的,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他穿着大红的毛衣捂着耳朵躲在门内,有个男的背对着他蹲在院子里,过了一会儿男的站起来退后几步,“咻”的一声有个火花窜了起来,打着火星旋儿飞高了两米,“啪”的一炸,是个小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