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阿雪附耳过来,告诉她东边巷子的产婆王氏,还问他你知道大夫在哪的吧?
阿雪说知道。
金铃儿点头,告诉他跑罢。
阿雪没再问她坚持得住么,他一拉开店的门,外头黑色闪着洋白的雪,像座冰雪的坟墓,巨大的黑影悬在坟墓上方,黑影张着血盆大口吞下了坟墓的顶。
他奋进全力,像是回到去岁时节,红肿流血的脚踩在冰冷的雪堆里,后来跌了一跤,差点爬不起来了,但他今日比去岁好,阿雪的心狂跳,浑身流着汗,随后冰在身上,又有热汗化了它们,身后黑影子追他,他觉察不到墙上冰凌子刮破他的手,后来到了大夫家,也不分不清是不是很冷了。
他让大夫先走,产婆也早就去店里了,影子也没在追他,阿雪低着头往回走,或许影子最终还是追上了他,吊起他的魂魄,令人头重脚轻的,后来有阵风,约莫打醒了他。
阿雪又跑了回去,不知是哭还是笑,但后来听大夫说了,你脸绷得紧紧的,就跟什么都没有似的。
他听着屋内一门之隔的产婆劝着金铃儿用力,或是吸气,奇的是金铃儿一声也没哭,产婆怕是从未见过如此的人,过后才知金铃儿将自个的手掐出了血。
阿雪恍然听到两声啼哭,一个大一个小,一个重一个轻,过后轻的没有了。
两个孩子,一个死了,一个活了。
阿雪闷闷地汲着水,换下的血衣还有床褥,倒下一盆盆粉色的水,阴寒地在白色雪粒上头消失不见了。
很后来阿雪清醒了,床榻边上是守着他的陆照阳,他在金铃儿之后也昏睡了好久,睡着的时候不说梦话,也不做噩梦,若是不上前盯着看,也觉察不到胸脯是在起伏呼吸的。
他睁开眼后定定望着陆照阳,陆照阳笑着摸摸他脸,直到摸了一脸的泪,阿雪眨眨眼,竟感觉不到痛,也不知道时隔好久掉了眼泪下来。
陆照阳轻声对他说你很好。
阿雪微弱地开口:“孩子好吗?”
“好呢。”
阿雪点头,闭上眼睛,听到轻轻地婴儿哭声,待他复又睁开眼,那个哭声便消失了。
他接受了另一个孩子没活下来的事实,毕竟还活了一个,金铃儿做起了母亲,她从不提起另一个只哭了几声便死了的孩子。
她像所有渴求到了至宝的母亲,不晓得夜里会不会背着众人偷偷哭起另一个,在她怀里灰青面孔的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