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莞尔,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李澜的头发和他一样漆黑浓密,但是摸起来总觉得要更粗硬些,李言忍不住捉住几根发丝捻了捻,以一种年长者调笑毛头小子的心态问道:”澜儿做梦了?梦见了谁?竟这么舒服呢。”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被他斥为无耻下贱的少女,当时匆匆一眼,又带着嫌恶,尚且不觉,如今想来,倒也是很出众的样貌。
哪知道李澜红着脸蹭了蹭他,腻着嗓子撒娇:”当然是……梦见了父皇……”
李言微微睁大了眼睛,这太荒谬了……但似乎又理所当然。他理当觉得愤怒气恼的,偏偏心念和情理相悖,放诞又悸动地觉得完满。
这是他自幼呵护到如今的珍宝,合该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不想着他又该想着谁……李言恶狠狠地想:我的澜儿倘若不想着我,他又敢想着谁?!
纲常lún_lǐ固然可畏,但是李澜全然不懂得这些。李言下意识地伸手遮住李澜的眼睛,感受着爱子长长的睫羽搔在他掌心上,恨不得痒进心里。
”父皇不要你懂那些。”
李澜乖巧地应了一声,甚至没有问一句他父皇不要他懂得的又是哪些。
”澜儿只要一直像这样陪在父皇身边就好了,别的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必懂。”
李澜仍旧是乖巧而柔顺的,带着初醒时的懵懂用带点糯的调子回答:”澜儿只要父皇开心,父皇要澜儿怎么样,澜儿就怎么样。”
待到洗漱罢,李言要往前朝理政,乐意跟着他,仍旧是一副臊眉耷眼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按理说皇子们知人事之后都是要找老嬷嬷们教习的……”
李言抬眼斜睨着他,目光冷锐。
乐意打了个寒噤,立刻从那杀意里领会了皇帝的旨意,低声道:”奴才知道了……六殿下不是她们可以造次的。那书册图画也一道免了?”
李言脚步微顿,他抬起头看着宫城上升起的煌煌天日,直看得眼睛都发疼。
他轻声说:”都送去吧。”
出乎他意料的,李澜对那些**图画并不感兴趣,草草翻过就扔在了一边,并没有再多看。
李言哭笑不得地想,莫非是因为澜儿这两回都是……别人用手帮他纾解的,与那**图册上的俱是不同,所以看不明白?
趴在他腿上吃绿豆酥的李澜仰起脸来,两眼仍旧是黑白分明,清澈未染的模样。李言心下慰藉,便觉得这样也不错。
依稀是岁月静好,便如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但大抵是因为初尝**的缘故,李澜一连几日都时常梦遗。
李言叫黎平来看过,确定无碍了,也就没再过问。
……
李澜泡在浴池里,水雾氤氲着,水里放的是晒干的桂花,袅袅的像是甜汤的香气。李言喜欢他一身桂花甜香,这么多年来沐浴的浴汤便都没换过。
乐然挽起袖子,恭敬地给这位六殿下擦洗后背,李澜忽然叫他,声音压的低低的。
他说:”乐然。”
内侍在他背后殷勤地应了一声:”奴才在。殿下是要吃点心,还是要喝蜂蜜花露?”
李澜仰起头来,一双眼黑白的极分明,隔了氤氲水雾,被遮住了天真乖巧,多了十分冷清。
乐然生生打了个寒战。
李澜自从长开了,眼角眉梢,神态情貌,真是越来越像是他的父亲。平日里不觉,但只要那双眼里失却了纯真甜美,所有的高傲冷漠刻薄寡恩,都会在那一瞬间惟妙惟肖起来。
李澜眯着眼,仍旧是用很低的声音说话,嗓音带些迷茫的甜软,多少缓和了眼神的冷硬。
他轻轻地问:”澜儿这几日一直梦见自己像是、像是那些画册上那样……把父皇,压在身下。很热,很舒服,裤裆都会湿的。乐然,你说,这梦是不是……也不能对任何人说的?”
第六十九章
自从皇后被夺了凤印,李源又被君父申斥,削减了封地后,李源和李泾间的关系便陡然微妙起来。
李源虽然是嫡长子,但长到快二十岁他父皇也没正眼看过他几眼,太子的事更是提都不能提的忌讳。如今皇后失宠失势,反倒是皇长子李泾的生母陈妃水涨船高。
暗潮涌动,李言不是不知,却只是冷眼看着,并不干预。
诸子之中,皇帝最赞赏的是皇三子李沦,虽然文武之道上不如他的兄弟们出色,但胜在心性沉静,孝悌宽厚,很识大体。
皇后一看见李澜就恨不得上来撕咬两口的样子让李言从未考虑过将皇位交给李源,否则他百年之后,谁知道李源母子会怎样对待他视若珍宝的爱子。
他虽然看不到身后事,但汉高死后,吕后是怎么对戚夫人和赵王如意的,李言知道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