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他留下的衣服,浴室玻璃透出的朦胧光线给房间里的摆设们打上一层柔和的轮廓,他环视这间简朴的屋子,这就像个安全屋而不是一个议员应该有的住所,临时住所也不可以。他们通常以铺张来彰显权力,但史蒂夫显然不是这样,他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仅此而已。而现在这间房间里多了托尼,这显然让这间屋子有些不堪重负了。
“我看了新闻。”托尼对着水声说。
“我知道。”史蒂夫回答道,他的声音隔着浴室门帘和水声,带着点瓮然的回音,把他声音里磁性的那一部分扩大了,在狭小的屋内旋转。
“我不能留在这。”
“我们谈过这个了,托尼。”史蒂夫回答,他压着声音里的疲惫和火气,“你不在这里就会被奥罗拉带走。联合政府议员的外派官邸拥有治外法权。”
“所以执政官找了你的上司,而你的上司会来这儿找你。如果你的党派不再支持你竞选的话你不可能当上总统。”
“我的党派当然支持我,不然我不会站在这。你不用担心这个,托尼。你会没事的。”
“所以我要被交给星际联合政府?”
“——不!我不会那么做!停止胡思乱想,否则我会拆了电视。”
“我只是在分析现状。我看不出动机是什么,史蒂夫,这对你没有好处。如果你失去这个机会——”
“够了!我们能不谈这个吗?!”
湿漉漉的、有着好到夸张的身板的男人光裸着跨出浴室,他随手扯过一条毛巾——并没有挡着前面,而是盖在头顶上。这画面让人目瞪口呆,或者还有点停止思考。托尼发觉自己张着嘴,然后对方滴着水的身子在床沿的另一边坐下了。
“抱歉。那么多人死了而我这一整天一直在处理这个,今天被救出来的全部已经……有一个生还者在急救病房里坚持了六个小时,但我们仍然失去他了。”他的声音嘶嘶地从毛巾底下透出来,“而沃伦仍然逍遥法外,没有人为此次事件负责。我他妈的非常高兴他们把我从那个该死的地方撤下来,我不在乎谁从这中间得到好处;我只在乎怎样让沃伦这个混蛋伏法。他们叫来了我的上司,这很好,省去我跑一趟总部;我会说服他推动联邦调查程序,并批准星际追捕令。”
他向后倒去,重重地摔进床铺里,胳膊盖住眼睛。“在那之前,我能什么都不考虑、只是安稳地睡一会儿吗?”
“好的……当然。”托尼的视线不知该往哪里放,只好在半空中乱转,“要我出去吗?到时间了我会叫你。”
他在站起身时被拖住了胳膊。“不。”史蒂夫说,“我希望你在这。哪儿也不要去。能躺下吗?”
“好吧。”托尼说,他往床上凑了凑,黑暗掩饰着他们心照不宣的一切,只剩下轮廓和语气的虚影。“该死的,你就不能擦干了再睡?”托尼说,他试着伸手,摸到史蒂夫湿漉漉的头发。议员没有回答,好像就这一呼吸的功夫已经迅速地睡着了,但他浑身的肌肉仍然绷得很紧,气息急促,好像在壕沟和炮弹之间假寐的士兵;他的手仍然虚握在托尼的手腕上,皮肤碰触的地方传来滚烫的体温。托尼没有动弹,确保他的确睡熟了;这期间借着那隐约一点的光线勾勒,肆无忌惮地欣赏这具精心雕凿的完美胴体。他漂亮的眉毛紧紧蹙起,而那副紧实隆起的胸膛也并不平和地起伏着,腹部形状坚韧的腹肌微微下凹,而再往下,那里的形状也……托尼赶紧转开视线,试着去掀起床脚的被子,给这个裸裎得天经地义的阿波罗盖上。
就这一丁点儿的动静就惊醒了他,史蒂夫几乎是猛地一个打挺从床上弹起身子,然后如同酗酒宿醉的人似的痛苦地摁住额头,整张脸皱得像个酸橙子。“我睡了多久?”
托尼耸耸肩,忧虑地看着他。“不到半个小时。”史蒂夫吐出一股浊气,再度倒回去。床铺随着他的体重和身形往下陡然凹陷。“你太紧张了。你得放松一下,嘿,”托尼在另外的半边床铺上放平了身子,侧过身来瞧着他,“松开你的眉头,还有拳头,想点柔软的东西,比如气泡纸。你喜欢气泡纸吗?”
史蒂夫闭着眼睛,伴随着托尼的声音轻轻地勾起了嘴唇。“还有咖啡糖。”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