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荧幕中的男女主正互诉衷肠。
赵素衣抓了把爆米花嚼:“赵素衣,你真无耻。吃人家豆腐,还吃人家爆米花,可恶!”他如此骂了自己几句,反思完毕后,又死性不改地凑过去亲了顾淮之一口。
赵素衣正美着,忽然瞧见顾淮之戴在左腕上的羊脂玉手串,指了指它:“非礼勿视。”
白玫瑰没反应。
赵素衣心满意足,打了个哈欠,挨着顾淮之也睡了。
凌晨六点,长达两个小时的催眠电影终于结束,顾淮之定的闹钟也响了。顾淮之人还没完全清醒,手先摸向手机,熟练地关了闹钟。他稍微动动身子,但觉左肩沉重,像压着什么东西。
顾淮之睁眼一看,赵素衣枕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得正好。荧幕上滚动着字幕,舒缓悠扬的主题曲在放映厅里回荡。顾淮之坐在座位上没有动,直到灯光亮起,他才叫赵素衣。
数遍之后,赵素衣还没反应,死猪一样。
顾淮之看出赵素衣这不要脸的死猪是在装睡,他拿出手机,从某音乐软件里挑了首劲爆舞曲,音量调到最大,在赵素衣耳边按下了播放。
“哎哎哎,聋了聋了!”赵素衣笑着睁开眼睛,伸手去捂耳朵。他站起来,“你怎么这样?”
“我刚幼儿园毕业十几年,还是个孩子,请你多担待。”顾淮之抱了他的爆米花朝外走,“现在去哪?”
赵素衣沉默下来,从兜里掏出一件东西给顾淮之看。
那是一方素色的丝帕。
顾淮之见了那方丝帕,知晓这是白秋练的东西,也知道他们夫妻两个就要走了,低下头:“我知道了。”
“暗角”的昼夜时间并不遵循规律,赵素衣与顾淮之离开电影院,外面已变成了夜晚。
一路皆是星辉月光。
青蚨在前方飞,带他们来到了芙蓉江大桥。白秋练和慕蟾宫就立在护栏边,此时一只鹤飞过,飞过了他们头顶天空中的银河,也飞过了映在江中的银河。
远处,月色在水波中晃荡。
“神君和小顾先生来了。”白秋练拉了下慕蟾宫的手,“阿慕,我们走吧。”
赵素衣走近了他们,问:“准备好了吗?”
慕蟾宫轻轻点了点头。
赵素衣立在护栏旁,右手一打响指。眨眼间,宽阔的大江上聚起浓浓的白雾。紧接着,雾气之中升腾出赤色的火焰,在江面上剧烈燃烧。
灼烫热浪扑面而来,护栏在高温的炙烤下一点点变形。
白秋练抬头望向慕蟾宫,她想到电影中的情景,笑着说:“你跳我就跳。”
“好。”慕蟾宫低头看白秋练,拉住她的手,“不过在跳之前,我想对你讲最后一个故事。一个书呆子的故事,故事很短,不长。”
未等白秋练说话,慕蟾宫就自顾自说了起来:“很久之前,长江边上有一户慕姓人家,家中有个书呆子。某天夜晚,他读书的时候,一位姑娘出现在了他的窗前。姑娘穿着白色的衣裳,好看极了。”
“她是大江的神,要那书呆子讲瓜子精的故事给她听。书呆子不知道该怎么讲,干脆胡扯了一通,没成想却讨到江神的欢心。此后每夜,江神都会跑到书呆子的家里,要他讲故事。”
“就这样过了很久,一天夜晚,江神忽然对书呆子说:‘我想嫁给你,你娶我吧。’书呆子当时就愣了,他不知道神仙喜欢他什么,刚想拒绝,却看见神仙红着脸对他笑,突然就不想拒绝了。”
“书呆子答应了神仙,做她的夫君。但书呆子想不明白,神仙究竟看上了他什么?就这样过了一段日子,神仙的父亲找上门来,那是条威风凛凛的龙,口口声声指责书呆子拐跑了他的女儿,扬言要劈死书呆子。”
“神仙就挡在那书呆子身前,对她的父亲嚷:‘我就是喜欢这个凡人,和他定了誓约,你不许劈他!’那书呆子高兴极了,但那龙走后,神仙就告诉书呆子,她只是喜欢书呆子讲的故事。”
“书呆子是喜欢神仙的。但神仙富有千里水泽,什么没见过,而书呆子只是个书呆子。他之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喜欢神仙,现在好啦,既然神仙喜欢他讲故事,那他就好好讲故事,给她讲一辈子。”
慕蟾宫顿了顿,又说:“你总觉得连累我也变成了食人的怪物,连累我也要丢掉性命。其实也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是我的妻子,做错事情,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后果。这么多年,我从没对你当面说过一句喜欢...白秋练,我喜欢你。”
慕蟾宫弯下腰,吻了下白秋练的额头,轻声地笑:“再见啦,我的小仙女,下辈子再跟你讲故事。”
说完,他突然松开了白秋练的手,越过融化一半的护栏,跳了下去。
“阿慕!”白秋练下意识想拽住他,却抓了个空。
此时,赵素衣将手里的素色丝帕扔向桥下火海。丝帕坠落时被火焰点燃,底下的热气一冲,把它向天空托起,在月光中化成一撮烟灰,随风尽了。
百年前,白秋练与慕蟾宫定下的“共生”誓约,就此了断。
江面上,属于冥界的鲜红色花朵,在离离火光中恣肆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