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手臂,静静看了夏楚许久许久,撑到手臂麻了也不肯换。忽然看到那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急促地抖动,他知道,夏楚要醒了。
应该用最灿烂的笑容跟夏楚问“早上好”才对。
可乐维经验不够丰富,此时此刻充满了怕被人发现自己偷窥的紧张感,神使鬼差,竟以最快速度躺了回去,装睡。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时,已经来不及了。
夏楚醒了。
算啦算啦,一会儿就当自己刚醒过来,问他“早上好”,再问他要不要喝水,吃什么早餐。
乐维想着都要笑,身边的夏楚却一直坐在床上,半天没有动作。
怎么了?
乐维察觉到不对劲。
他等着夏楚来叫醒自己,询问自己,跟自己说话,或者仅仅只是伸个懒腰。
可是什么都没有。
很久很久,身旁的夏楚微微动了一下。
他掀开被子,脚步踉跄,碰倒了旁边柜子上的水杯。水哗啦啦流了一地,他也没有管。房间响起衣料窸窣声,片刻后,房门传来轰然巨响。
乐维弹坐起身。
房间里已经没有夏楚的踪影。
乐维再也没联系到夏楚。
微信是早就拖黑了的,电话也打不通。乐维就这样回了北京,好像那夜只是他的一宵美梦,梦醒了,他想认账,夏楚却不稀罕。
广告,杂志,综艺,访谈,粉丝见面会……工作纷至沓来,仍旧像之前一样不给他一点喘息。偶尔忙碌到深夜三点才能回家,车上经纪人助理睡了一片,他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醒着的只有司机。
他只好问司机:“我真的去拍了几个月的戏吗?”
司机听不明白,以为自己没听懂,叫他重复一遍,他摇摇头,装作自己睡了,其实回到家,睁着眼睛一直到第二天天亮。
夏楚。
想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会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
他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哪怕他打自己一顿,哪怕他指着鼻子狠狠骂自己,也好过他一言不发,一走了之。
如此,时光如水而过,乐维接到了剧组的电话。
有几个镜头要补拍,他的镜头定在三天后。
补拍的镜头不需要去原片场,北京皇城根底下的胡同里就是很好的取景地。只是拍摄许可证不好申请,有夏楚,这也不用担心。
当天需要拍一组晨曦的镜头,凌晨两点乐维就到场化妆,拍摄结束时,恰是上午八点半。北京的冬天来得早些,也冷些,他在戏里还在过秋天,戏外已经是严冬。
乐维演完了就裹着羽绒服凑到监视器前看自己演得如何,前不久韩松刚向媒体公开自己跟秦梦盈的恋情,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乐维演得不错,他的夸赞也比平时夸张。乐维谦虚道过奖,他大笑,像寻找同盟似的,抬头对不远处的人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乐维现在的演技比咱们在片场时候还好——”
“——你说是吧,夏楚?”
只两个字,在心里炸出冲天的火花。
乐维抬起头。
夏楚靠在树旁,一手捏烟,一手插在口袋。他憔悴了。分别那天,阳光下他像能发光似的,静静地睡在那里,莫名便让人想到岁月静好;如今不过月余,他的脸颊明显地凹陷下去,本就白皙的脸庞更加苍白,嘴唇亦没了丁点血色。
乐维离得远,看不清晰,总觉得他眼底添了些因休息不好而产生的细纹,而且,他咳嗽。
听到韩松唤自己,他轻轻地咳嗽,勉强点了点头,眼光在乐维身上停留一瞬,又立刻转走了。
乐维突然就耳鸣了。
耳鸣得太严重,伴着心绞痛,乐维使劲揉耳朵。
“乐维,怎么了?”韩松问,助理也问。
“没事,耳鸣而已。”乐维吸了吸鼻子,笑道,“可能起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