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可能是相比较起来,穆家更让他受不了。
……
宋槿书的房子里一片漆黑,穆千珩回去之后打亮灯四下找了一圈,没找到宋槿书人,厨子送来的饭却已经取进来,放在餐桌上纹丝未动,他摸出手机来给宋槿书打电话,他的手机却在房子里响起来。
已经晚上九点多,饭也没吃,他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思忖片刻又下楼在附近找。
宋槿书果然没走远,小区的院子里有一片活动带,他坐在秋千上望着一个方向发愣。
桥市的深秋,空气湿而冷,穆千珩看到他的瞬间就皱眉,走过去挡住他视线,“你是不是想感冒。”
这句话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穆千珩很烦他这样,他可劲儿地折腾自己的身体,他们认识短短几个月,他去医院里已经几回,他都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过的。
宋槿书在秋千上抬头,看到他,笑了笑,手指了个方向,“你看……”
他侧了**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小区南门外站着两个学生,一男一女,身上还穿着校服,也就是十六七的样子。
男孩将女孩的手攥在掌心哈气,像是怕女孩子被冻到了。
这年头,早恋的都这么张扬了。
他觉得无聊,“有什么好看的。”
宋槿书唇角还噙着笑意,“多好啊。”
穆千珩有些无奈,“你晚饭都不吃,这么冷的天坐在这里半天,就为了看这个?”
他微微低头,声音小了很多,“不是……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穆千珩怔了几秒,最后微微俯身,拉住他的手。
他的手冰的像块石头,他脸上更难看了。
“走吧,我带你回去。”
宋槿书很乖顺地起身,任由他拉着走。
走过拐角之前他回头张望,校区门外街灯下,少男少女还情意绵绵的,他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穆千珩不是那样的男孩子,大概可能是因为他不是女孩子,所以天冷的时候,穆千珩不会拉他的手,只会把自己的手套给他戴,如果他不戴,他会训斥他,明明是有些凶巴巴的。
但那时可能他的眼真是戴了滤镜,竟连穆千珩的凶都会当成一种温柔。
其实他不是穆千珩的特例,穆千珩很善良,似乎尤其对于他这种受人排挤的对象友好,他对江苒更好……好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起初是常常问他江苒的事情,问他江苒在班里有没有被人欺负,他好像很苦恼,说江苒总不愿意和他多说,他在说起江苒的时候,多半是很担忧的模样。
但偶尔,也会眼存希冀,那时他告诉过他一个秘密。
一个就连江苒都不知道的秘密——
穆千珩当时在存钱,他和几家市里的医院咨询过针对腭裂的整形手术,虽然不一定可以修复到很美观的地步,但是经过几次手术变成像普通人那样的样貌是没有问题的。
那个手术需要一大笔钱,术前术后要上万,对于还是高中生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款。
第一次听到那个数目的时候,宋槿书惊讶的睁大眼,十七年里他一直过着就连买菜要比较贵几毛钱的日子,上万是什么概念,他都想象不到。
但是穆千珩很自信,他说自己会存到足够的钱,带江苒去做手术。
存钱这件事穆千珩做得特别认真,他那时在临城二中寄宿,每天的饭菜都是怎么省钱怎么来。
那个年代,别的孩子零花钱用来买mp3之类的一些新潮的玩意儿,他从不买,他把所有钱都留着,要给江苒做手术。
那时候宋槿书就知道,江苒对穆千珩来说是不一样的。
他才明白,为什么最初在被船长咬了之后,穆千珩在诊所打针处理伤口之后会特别纠结医药费的事儿,之后还催着他还钱,都是因为江苒。
穆千珩和他说,这个秘密这世界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叫他先不要告诉江苒,他要等钱存够的时候,给江苒一个惊喜。
宋槿书如约守住秘密,听穆千珩汇报他的存款进度,其实到了最后,那笔钱只差两千多了,穆千珩说的时候很得意,很兴奋,眼底盈满希望的神采,他说估计到江苒高二结束就能做第一次手术。
但是江苒不知道。
直到死,江苒也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不知道那时有个少年节衣缩食,只为了让她有一天能够充满自信抬头挺胸走在阳光下。
她距离阳光,其实只差那么一点点。